第四百六十二章:長夢(第3/4頁)

兩人再度開始落子。

寧長久落的子越來越慢。

他不知該如何形容師尊真實的棋藝,若以襄兒為基數,那大致是二十四個襄兒的水平了。

局至中盤。

寧長久看著棋盤上自己被殺得七零八落的子,嘆了口氣。他的算力已經很強,但在更強大的對手面前,卻毫無還手之力,被殺得丟盔棄甲。

寧長久抓起一把棋子,正要放在棋盤上認負。

葉嬋宮卻握住了他的手,那只小手清涼柔軟,卻也帶著難言堅定。

她握著寧長久握棋子的手,接過了他手中的棋子,拈起一顆,替他放到了棋盤上,隨後認真道:“不許認輸,無論何時也不許認輸,哪怕是與我行棋。”

寧長久看著她的眼眸,恍然回神,“弟子遵命。”

“你可以繼續喊我師尊,但不用再自稱弟子了。”葉嬋宮又說。

“為什麽?”寧長久不解。

“因為,現在的世界只有我們兩個人了。”葉嬋宮說:“當一個世界只有兩個人的時候,他們的關系一定不是師徒。”

寧長久似懂非懂。

如果一個世界只剩下兩個人,那他們會做什麽呢?

創造一個嶄新的民族乃至嶄新的世界麽?

寧長久感知著自己殘缺的魂魄,淡淡地笑了笑。

兩人又下了幾盤棋,皆以葉嬋宮的大勝告終。

葉嬋宮也不忍心再贏下去了,他看著寧長久,問:“還有什麽想做的事麽?”

寧長久道:“我想去永生界走走。”

葉嬋宮答應。

寧長久問:“若走遠了,我們還能回到不可觀麽?”

葉嬋宮道:“不必擔心。”

於是兩人一同走入了永生界中。

整個不可觀被葉嬋宮連根拔起,飄浮在身後,像一條浮空的鯨。

傳說中,有人因為舍不得自己家鄉甜美的井水,所以離開家鄉時以神力將整口井背在背上,一同遠行。如今因寧長久擔憂迷失,葉嬋宮便將整個不可觀隨行搬走,此舉與那傳說似也有異曲同工之處。

不可觀飄浮在空,他們在前面走著。

寧長久問:“我們現在在永生界裏,可若暗主毀了雷牢星,我們的世界不也就崩毀了麽?”

葉嬋宮道:“永生界是雷牢神國的一部分,它源於燭龍,而非暗主,若有一日,雷牢神國崩毀,那雷牢也會銜著永生界離去,前往不可觀。大河鎮中,倒還有許多與雷牢有舊的古神。”

寧長久又問:“雷牢……它與燭龍到底是什麽關系?”

葉嬋宮道:“燭龍是雷牢的恩師,當初燭龍撞天,墜落大地,奄奄一息,許多人想去分食燭龍的軀體,雷牢在拼死保住恩師的軀體時,卻也以利劍割斷了它最後的氣息。”

寧長久嘆了口氣,道:“親手殺掉自己的恩師,又是為了虛與委蛇,向暗主表達忠誠嗎?”

葉嬋宮頷首,道:“是的,之後雷牢占據了燭龍的殘力,成為了新的群龍之首,作為龍族之王,占據十二神座之一,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寧長久腳步微緩,他的腦海中再度響起了龍吟。

暗主還未真正滲透至這個世界,他選拔神主之時亦是論跡不論心的,於是雷牢、舉父便背著這樣沉重的仇恨,奪取了一個神主之位,借此蟄伏,直到反叛。

五百年前,舉父進入了雷牢神國,那時,舉父與雷牢應是對於之後幾百年的事做了約定與計劃,其中就包括如何安置他四分五裂的神魂。

兩人走過茂盛的森林,大片大片的蝴蝶風一樣從他們的身邊刮過。

兩人看上去不像是師徒,不像是情侶,亦不像是兄弟姐弟,他們介於親昵與生疏之間,帶著某種微妙的平衡,這種平衡與這個夢幻般的安靜世界出奇地相契。

“這個世界為何沒有湖泊?”寧長久望著眼前的森林,問。

“因為湖泊裏有水。”葉嬋宮道:“水是生命的源泉,卻並非是亡靈的必需之物。”

“那為什麽有樹有花?”寧長久又問。

“因為樹與花是它們的家園。”葉嬋宮說。

“哪怕已經死亡,萬靈可以失去一切,也無法離開家園嗎?”寧長久悠悠地問。

“嗯。”葉嬋宮說:“因為家園是生命的載體,存在之物需要載體證明它們的存在。”

“所以不可觀是我的家園麽?”寧長久轉過身,看著身後飄浮的道觀,問。

“也許。”葉嬋宮說。

寧長久沒有說話,片刻後,他搖首,道:“不,是因為師尊在不可觀中,所以它才是我的家園。”

漫天的蝴蝶再次如風般刮過密林,蝴蝶搖動的翅膀上,淡淡的紋路好似一個個漣漪般的笑。

……

他們穿越了森林,來到了一片深谷裏,深谷中開滿了白色的花,蝴蝶棲息於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