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抱回 “好端端的,你怎麽哭了?”……

當天夜裏阿嫣睡得老實,大抵是暗中跟謝珽賭氣,腦海裏有根弦悄然繃著,整晚都緊挨著裏頭帷帳,半寸兒都沒往外挪。

更別說趁夜摸他了。

清晨醒來,兩人惺忪的目光碰到一起,她也迅速挪開,只悶聲道:“殿下既醒了,我叫人進來伺候吧。”

“不必,我不慣讓人伺候。”

謝珽說罷,起身下榻時又瞥了她一眼,“昨晚睡得倒很老實。”

“我睡覺向來規矩。”阿嫣低聲。

好一個睡覺規矩!

前兩晚是誰大半夜往他懷裏鉆的?

謝珽瞧著她那不服氣爭辯的小模樣,差點笑出來。念著小姑娘臉皮薄,他也沒戳破,只說天色尚早,讓阿嫣再眯會兒。

他起身盥洗了,自去外書房。

是日,犒賞將士,撫恤傷亡的文書自魏州發出,分赴參戰的各處折沖府。

長史府事務繁雜,內宅也忙得倒懸。

——明日要設中秋家宴,雖都是府裏的人團聚,沒請外客,卻因是這幾年裏難得的團圓,又有關門慶賀大捷的意思,自需多花些心思好生籌備。更何況,每逢佳節,王府外總有打著各種旗號送禮的,且多是女眷往來,無論收或不收都得抽空應付。

阿嫣跟著武氏忙了整日,入夜方歸。

這般用心籌備,到夜宴時果真比往年熱鬧。

滿府上下聚得齊全,除了三房的謝巍正連夜快馬加鞭地往回趕,旁的都已到了。三弟謝琤難得能回來歇息,陪著長輩說了會兒話,便跑到謝淑那兒去看他的卷毛狗小黑,長兄謝瑁端坐在輪椅裏,與二房的父子在門口閑談,就連謝珽都換了身茶白錦衣倚欄而立,晚風裏身姿頎長。

少頃,老太妃過來,眾人落座。

宴上都是自家人,仗著廳裏寬敞拼了幾張長案,老太妃坐在最上首,男女眷序齒入座,中間供著瓜果月餅,滿目佳肴。

暮色四合,華燈漸上,一輪皎月徐徐東升,綴得夜幕格外溫柔。

敞廳臨水而建,隔著粼粼蕩漾的湖波,當中是一座戲亭。周遭燈籠點得明亮,絲竹管弦裏伶人們開了戲,多是挑著老太妃的喜好選了熱鬧有趣的,也選了慶賀大捷的破陣之樂,或團圓或昂揚,頗合今夜情形。

月明酒暖,美味擺滿,千家萬戶的相聚多半都是這樣,京城的楚家也不例外。

阿嫣瞧著滿座歡笑,心思一時飛遠。

待字閨中時,每年除夕也都會闔家賞月,哪怕沒有王府的排場,亦有偏心長輩,到底是骨肉親眷,身在故裏。如今她遠嫁千裏之外,父親尚在辦差途中,唯有兄長幼弟陪著母親,不知此刻他們在做什麽,會不會有人去祖父牌位前上香。

阿嫣有點想家,卻不敢表露,只將心思用在照看酒席上,瞧著手邊甜酒時忍不住多喝了幾杯。

……

酒過三巡,男人們推杯換盞高談闊論,女眷們聊著家常,等戲班退去,湖畔重歸安靜,便到了彩衣娛親的時候。

三弟謝琤最積極,舞劍背詩兩不誤。

堂妹謝淑不知是從哪裏學來的旁門雜技,平素瞧著眼神兒不好,沒少鬧笑話,變戲法卻很有一套,引得眾人興致勃勃。

長兄謝瑁和二房的謝瑾都有孩子傍身,將玉雪可愛的小家夥抱出來,足以逗得長輩們合不攏嘴。

待廳裏笑聲稍歇,精心裝扮的秦念月便盈盈起身,乖巧笑道:“我最近苦練琵琶,祖母誇說有點長進,今晚便彈一曲琵琶,湊個熱鬧慶賀團圓吧。”她自被謝珽罰過,便有意收斂賣乖,今晚軟語款款,在長輩跟前更是懂事之極。

老太妃愈發歡喜,笑道:“好好好,琵琶最是難學,月兒年紀雖小卻極有天分。府裏這些孫輩之中,音律上就數她最出眾。快去取她那把螺鈿紫檀的來,你們也瞧瞧她的長進。”

話音落處,眾人紛紛附和。

末了,不約而同地都瞧向謝珽。

彩衣娛親這事是謝家習俗,傳了多少年都樂此不疲,謝珽年幼時也沒少被長輩們拎出來,像如今的謝琤一般,或文或武,展露個身手。只不過老王爺忽然戰死,頭幾年府裏沒怎麽攢熱鬧家宴,之後謝珽或布兵或巡查,就連除夕夜宴都是遲遲趕來,趕不上這事。

今年湊巧他得空,且沒有孩子擋著。

家宴之上,亦無需講究承襲王位的尊卑之別。

二叔謝礪已喝得五分醉了,拍拍謝珽的肩,笑道:“珽兒既已娶妻立室,保不準哪天就孩子了。這樣的機會越來越少,不知今晚打算怎麽哄哄你祖母?那年你彈了曲箜篌,小小年紀紋絲不亂,我至今都記著呢。”

他生得魁偉精悍,且滿腹韜略,從前跟著老王爺征戰殺伐,後又輔佐謝珽,在軍中威望甚隆,擱在朝堂上就是功高震主的人物。

謝珽待他也頗為客氣,自斟了杯酒飲盡,目光旋即挪向阿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