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誑語 楚氏雖貌美多姿,卻年弱稚嫩。……(第2/3頁)

已是深秋時節,天氣漸漸轉寒。

她身上換了時令衣裳,錦衣軟暖,襦裙上繡了金線菊紋,腰間環佩宮絳俱全,比起初來時的少女稚氣,添了幾許掌事後的沉靜氣度。

臉上亦漸脫稚弱,黛眉淡遠,眸盛清泉,櫻桃般軟嫩的唇邊漾起笑意,入目嬌艷婉轉。

這張臉著實生得好看。

讓人無端想起明媚盎然的春天。

謝珽起身丟開書卷,問道:“備飯了吧?”

“備了的,盧嬤嬤讓人擺在抱廈,殿下洗過手,一道去用飯吧。”說話間,丫鬟端來銅盆溫水,請謝珽洗手。

阿嫣在旁遞過軟巾,洗了手同去抱廈。

晚飯做得很豐盛。

因謝珽來得早,時間來得及,盧嬤嬤還讓人多炒了個菜,外加一籠屜預備當夜宵的糕點。

阿嫣盡職盡責,為他添菜盛湯。

她剛嫁來時還頗手生,因摸不清謝珽的脾性,許多事也不敢擅作主張。如今相處漸久,摸出他的口味喜好,就連添的菜都極合心意。

越來越像個體貼的小媳婦了。

如果不是中秋那夜她喝醉了說胡話,謝珽甚至以為她是死心塌地要留在謝家當王妃。不過事實麽,看她這泰然自若的做派,恐怕已忘了那晚的豪言壯語。

謝珽嚼著肉片,忽然問她,“你還記得中秋那晚同我說了什麽嗎?”

“啊?”阿嫣微愣,筷箸不由頓住。

中秋那晚是家宴,男女坐在長案兩側,她跟謝珽中間又隔著人,委實沒說幾句話。僅有的那幾句也是人前的正經話,並無不妥。

莫非……

她眨了眨眼,想起醉後那段近乎空白的記憶,心神不由微繃,“是我喝醉了說的?”見謝珽頷首,慣常清冷的唇邊噙了意味不明的笑,頓覺不妙,忙道:“想是喝醉了混說的,沒惹殿下不快吧?”

那倒不至於。

只不過是哭著說想家,還放了句狠話,說不稀罕這王妃之位,敬著他護衛百姓的戰功才用心照料的。那小模樣實在傲氣得很,半點都不像如今溫柔體貼的姿態。後來還嫌他走得太快,又說嬋娟千裏共度清宵,吵著要下地看月亮,愣是在春和堂外的椅子上看睡著了。

這麽點年紀,竟還會撒點小酒瘋。

謝珽想起她耍賴的樣子,眼底的笑一閃而過,垂首用飯時淡聲道:“既忘記了,慢慢想吧。”

阿嫣暗生忐忑,嘴唇動了動,終沒敢追問。

片刻安靜,僅剩碗勺觸碰之聲。

阿嫣偷覷謝珽神色,見他輪廓冷硬的臉上並無慍怒,猜測沒說什麽大逆不道的話,稍稍放心了點。醉後說胡話這種事,提起來著實尷尬,她實在沒膽氣讓謝珽復述出來,只戳著碗裏香噴噴的米飯,趕緊扯到旁的話題——九月底的演武大事。

演武前後共十天,後面九天真刀真槍,首日是立旗儀式。

屆時,不止有文武眾官觀禮,各處高官的女眷亦會隨同前來,須早些安排好座次席位、前後食宿等事,種種細節皆不可出差錯。

這事兒由內宅來操持。

王府未設女官,諸事皆由武氏統攬,她既忙不過來,便由阿嫣和長嫂越氏商議,先擬個差不多的單子,再由她斟酌定奪。

事兒太多,來回奔波實在不便。

阿嫣都是早晨問安畢,跟著婆母和長嫂去碧風堂商議,午飯午歇都在那裏,至晚方歸。

這日晌午,越氏因孩子飯後不大舒服,趕著去照料,阿嫣則在梢間裏睡午覺。

這是碧風堂議事用的,正廳和側間裏桌案齊備,兩個梢間設有床榻,可供小憩。因是議事所用,仆婦丫鬟皆侯在門外不得擅入,裏頭安靜得很,極適合睡覺。

阿嫣午睡醒來,疲倦盡消。

旁邊有晾冷的香茶,她取過來漱了口,將松散的發髻稍理了理,趿著軟鞋往外沒走幾步,就聽正廳裏隱隱傳來說話聲。

是謝珽的聲音,夾雜她的名字。

阿嫣不由頓住腳步,遲疑著要不要過去打攪時,聽到婆母的聲音斷續傳來。

“若是先前定的楚嬙嫁來,她既驕矜任性,這般場合定不能讓她出席,稱病休養就是了,橫豎有我撐著。可阿嫣這孩子實在很好,這陣子為我分憂,累得小臉兒都瘦了,也沒半個字的抱怨。她擔得起這王妃之位,立旗儀式上該讓她風光露個面。”

“母親既賞識,屆時便由她盛裝出席。”

“那你呢?”武氏聲音稍頓,“打算就這麽耗著?”

謝珽默然喝茶,片刻後才出聲道:“父親死時的情形我片刻都沒忘過。這門婚事是皇家強賜,當初答應也是為打消皇家猜忌。兩家都奉命行事,並非誠心結秦晉之好,彼此心知肚明。”

“哪怕楚氏那樣出挑,你仍心存芥蒂?”

那個小姑娘確實是出挑的。

少女的婉麗眉眼和嬌憨情態浮上眼前,連同她夜裏依偎在懷的姿態,醉酒後委屈垂淚的模樣都浮上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