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完蛋 媳婦好像生氣了。

謝珽此刻剛脫去盔甲, 換了身秋裳。

他已經在演武場待了十來天,白日裏親自檢看場中比試,到了夜裏則挑幾位武將和都尉到營帳裏, 說些細節。

如是十日, 從未暫歇。

前天傍晚最後一場演武結束,各處都尉軍士們各自回折沖府, 他又逗留了一天,處置些軍中瑣事。

連日奔忙, 到底有些疲累。

他躺進書案後的圈椅裏, 閉上眼睛揉了揉眉心, 將腦袋徹底放空時, 鼻端忽然嗅到一股陌生的清涼香氣。味道聞著還不錯,清爽得很, 像是能夠提神醒腦。

謝珽詫然睜眼,看到案頭多了個香囊。

墨色錦緞做成的香囊,流蘇也是同色, 上頭未見繡紋,外形酷似菱角, 掛在檀木筆架上還挺合適。

周嬤嬤操勞諸事未必有這閑心, 難道是阿嫣做了讓她掛在這兒的?

謝珽饒有興致, 取在掌中細看。

門外忽然響起了周嬤嬤恭敬的聲音, “殿下, 照月堂的太妃來了, 說是有要是商議。”

祖母?她來做什麽?

謝珽忙站起身了迎出去, 就見冬日暖陽下,老太妃拄著手杖,由嬤嬤攙扶著徐徐走來, 一身麝香褐的輕裘,頭上暖帽金簪,威容畢露。見著他,也不似從前般慈愛含笑,只肅著張臉道:“這會兒手頭沒要緊著急的事吧?”

“祖母有何吩咐?”謝珽恭敬拱手。

老太妃將他渾身上下打量過,見衣衫腰帶都是新換了幹凈的,便道:“既然已經換衣裳,那正好,這就同我再出府一趟,去見一個人,不會耽誤你多少功夫。”她的語氣絕非商量,而似焦急命令,臉上神情也頗冷沉,似出了什麽要緊的事。

謝珽神色微動,“祖母是要見誰?”

“去了你就知道。”老太妃原就想抓個現行,不肯多拖延半刻,見謝珽尾指上吊著個新做的香囊,分明是出自女子之手,一猜便知是春波苑裏楚氏的手筆,心頭愈發不快,將手杖重重一頓,道:“忘了你父親的事嗎!咱們府裏,怕是又要出京城的奸細了。”

這話說得太重,謝珽臉色微變。

當年老王爺謝袞戰死沙場,朝廷宣揚的是為國捐軀,不慎被困後力不能敵。唯有謝家人心裏清楚,當初謝袞並非孤身冒進,也安排了極妥當的糧草人馬支援。萬無一失的事情,本可憑從天而降的奇兵挫盡敵方精銳,早些結束戰事,卻因軍將叛變,落得孤立無援,力戰而死。

而那個叛軍之將,便是京城來的奸細一力策反。事後嚴刑拷打逼問奸細,才知是皇帝怕謝家如日中天,精兵強將危及皇權,且邊境已被謝家守得固若金湯,料想不會出大岔子,便生出斬去群龍之首,防患於未然的心思。

謝珽當時就想殺入京城,為父報仇,後被武氏死命勸住,覺得那不是最好的時機,須等情勢於謝家有利了,方可舉兵一擊而中。

這一筆血仇,暗暗刻在謝家每個人心上。

對京城的奸細亦深惡痛絕。

近日正逢演武,四方賓客受邀往來,謝珽固然命城防眾人留心細查出入人等,但魚龍混雜時難保真的沒出紕漏。且祖母素來在照月堂中享福,今日這般鄭重肅然,想必是有了些蛛絲馬跡的憑據,才親自來外書房給他提醒。

見她急趕著出門,謝珽不好掉以輕心,加之祖母年邁,做孫兒的總不能丟著不管,遂帶了典軍徐曜在側,同老太妃一道出府。

馬車迅速駛過長街,停在客棧跟前。

老太妃掀簾,見客棧門口哄孩子的婦人沖她輕輕頷首,知道阿嫣還在裏面沒走,時機或許正好。遂沉眉肅容,拄拐下了馬車,帶著謝珽直奔二樓,在一處客舍門前駐足。

……

客舍裏,阿嫣尚不知外頭的動靜。

她這會兒心緒甚好。

昨日傍晚,她收到了徐太傅的書信,整整六張信箋,上頭俱是太傅親筆。信裏說兩人的書信俱已收到,徐秉均心志堅決,著實出乎他所料。先前屢屢阻攔,是怕少年心性不定,從軍是為嘗個新鮮,而今看來,孫兒是當真有此志向。既如此,家中也不會阻攔,讓阿嫣轉致書信給徐秉均,叮囑他萬事小心,從軍後切不可輕率大意。

阿嫣瞧他準了,自是歡喜。

今日遂乘了她的青帷小馬車來到客棧,將書信轉交給徐秉均,又叮囑了許多話,讓他知道戰場兇險,務必勤練技藝,絕不冒進。

徐秉均盡數應了。

此刻,桌上一溜擺開,幹燥潔凈的紙包裏裝了各色藥材,俱已打理幹凈。

徐秉均取藥材在手,挨個告訴她怎麽用。

——這是阿嫣同他討的偏方。

秋盡冬來,嫁進謝家這麽些日子,待她最好的非婆母武氏莫屬,阿嫣自然也最留心婆母的事。魏州氣候比京城濕潤,武氏早年也曾練習過弓馬騎射,這些年操勞內外諸事,冬日嚴寒天氣也不得清閑,腿上竟落了個寒濕之症,每逢陰雨天氣便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