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偷親 品出了幾分嫵媚妖嬈的滋味。……

時隔數日再赴西禺山, 阿嫣回想舊事,仍覺心有余悸。

馬車駛出官道,越過郊野。

推開旁邊的窗槅, 清冷的山風撲面而來, 未融的積雪和冬日枯凋的林木間,蜿蜒山道依稀可辨。當時的金戈交鳴聲似又重回耳畔, 阿嫣想起驟然失控的瘋馬和鼻端聞到的冷冽血腥味,臉色微微泛白。

謝淑瞧見, 不由握住她手。

“事情既已過去, 嫂嫂就別多想了。司裕的身手那樣厲害, 誰都靠不到跟前。聽伯母說, 堂哥把親事府的陳越將軍調了過來,又贈派精銳, 專給你當護衛。他當時從京城將你迎來,千裏路途都平安無事,在魏州地界更不會出岔子。”

“更何況, 堂哥今日騎馬跟在咱們車旁,分明是親自護送保駕。”她湊近阿嫣耳畔, 壓低了聲音, “他要是瘋起來, 鬼神見了都怕, 這會兒就算被幾千兵馬圍困, 咱們也能毫發無損的過去。”

“他瘋起來……什麽樣子?”

“我其實沒見過, 聽父親說, 六年前的那回,他手刃北梁統率的時候,帶著二十名親衛, 把那邊護送撤退的兩三千人都擺在了地上,刀刃都卷了。後來父親趕過去,就看到他一身的血,眼睛也都紅透了,像是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阿嫣聽得輕吸涼氣,“那也是精銳吧?”

“跟在主將身邊的能差到哪裏去?我反正不敢想象那場景,怕做噩夢。說出來就是要你知道,但凡招惹到他頭上的都沒好下場,前頭行刺的那撥,往後定要栽大跟頭,未必還能再來惹你。”

謝淑畢竟長於將門,提起這些事,也比書香門第裏嬌養的阿嫣膽大些。

言畢,又溫聲道:“伯母特地安排我與你同乘,仍從這條路走,就是想讓你跨過這個坎兒。往後春遊秋宴,出城的次數多著呢,總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我知道了。”阿嫣輕聲。

前有司裕後有陳越,旁邊還跟著個冷硬兇煞的謝珽,她今日這排面,確實沒什麽可怕的。只不過,從前雖在京城聽過謝珽狠辣冷厲的名聲,卻總以為有點以訛傳訛的誇張,如今聽謝淑親口提起,才知他真的是經歷過那些,既令人敬懼,又讓人覺得辛酸。

彼時的謝珽也只十五歲而已,卻已肩扛重任,被迫無情殺伐,這幾年一路走來想必十分不易。

她這道坎兒,又有什麽難跨的?

阿嫣深吸了口氣,將身上的鬥篷裹緊了些,又抱上暖乎乎的手爐,“咱們再瞧瞧風景吧。”

謝淑依言推開了側窗。

兩人各抱手爐,說起了外頭雪覆日照的山巒和藏在深山裏的暖熱湯泉,自以為方才那番咬耳朵的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車廂外的司裕和謝珽卻聽了個半字不漏。

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輕飄飄的幾個字落入耳中,兩人神情各異。

踩著屍山血海走過來,能殺人不眨眼的,多半都曾將從前柔軟的心掏出來,錘煉過千遍萬遍,煆造成了冷鐵玄冰。

司裕來魏州這麽久,雖沉默寡言,對阿嫣的事卻頗上心,往常瞧著謝珽忙碌出入,只覺此人身份尊貴、氣度威冷,與從前那些試圖將他握在手裏充當利刃的人相似。而今看來,那樣艱辛的路,原來他也走過,難怪那日他露了駭人的身手,過後並沒碰到麻煩。

不知楚姑娘會怎樣看待這樣的人?

也會視為惡鬼嗎?

司裕垂眸,眼底的黯然轉瞬即逝。

旁邊謝珽巋然坐在馬背,也不自覺握緊了韁繩,只瞥著木紋細密的車壁,揣測裏頭小姑娘的神情。

直到馬車拐上山道,行過那日刺殺的位置。

側窗忽然被推開。

謝珽下意識收回目光,就聽阿嫣軟聲道:“殿下。”

“怎麽了?”他一本正經的瞧過去。

阿嫣微微側頭,纖秀的手指扒在窗沿上,耳畔滴珠輕晃,望著他道:“我不怕了,殿下只管放心。外頭風冷,殿下還是與母親同乘吧,別著涼了。”

她的目光清澈而柔韌,在天光雪色之間,是別樣的動人絕色。

謝珽覷著她,片刻後頷首溫聲道:“好。”

而後抖韁催馬趕到前面,鉆進武氏的車廂。

——並非為了避寒,而是有事。

車廂寬敞,嬤嬤與貼身侍女陪坐在側,武氏闔著眼正自養神。感覺到錦簾掀起時驟然闖入的冷風,她連眼皮都沒擡,只問道:“阿嫣闖過心頭那道坎了?”

“過去了。”

“那就好,讀書人家的姑娘畢竟嬌弱,她又年弱,受不得驚嚇。但若因此就駐足不前了,未免可惜。往後難關怕是不少,咱們總得護著她,一路走下去。倒是你——”她掀起眼皮,瞥了眼兒子,“怎麽鉆進來躲懶了。”

“是有事與母親商議。”

“為了阿嫣?”

“今日既是她的生辰,總不好虛度。到了別苑,給她備個生辰小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