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古怪 嫌屋裏太熱嗎?

這晚月黯星稀, 夜色如墨。

濃雲遮得原就薄涼的月色時隱時現,沒了燈籠取亮的地方,幾乎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徐曜邊往外走, 邊低聲稟報。

“是那個名叫小錦的婢女。瞧著悶聲不響的, 也不怎麽跟人搭話亂打聽,但留意多了就能發現, 她常會在別人議論家事時在附近磨蹭。等話題斷了就會離開,試了兩次都是如此。隔著墻都知道動靜, 想必耳力極好。”

“方才她借口消食離開屋子, 在僻靜處翻.墻出了春波苑, 還偷偷藏了件夜行衣。看身手是個行家, 翻.墻越樹沒半點動靜。”

謝珽聞言,眉心竟自微跳。

京城派來的奸細他經手過不少, 安插在內宅裏的女探子也有過,但多半是靠美色媚主,即便不靠美色, 也有一兩樣出挑處,能博得主子賞識, 繼而靠信重套取消息。

像小錦這樣的並不多見。

這婢女生得瘦弱, 跟小雞崽似的, 一眼看去瞧不出半點功夫。反倒因做事磨蹭性格溫吞, 常被旁人欺負責罵, 枯瘦得可憐。

若非截獲了喬懷遠的密信, 又經阿嫣提醒特地留意, 很難想到她會是奸細。

吉甫那狗賊倒挺有眼光!

謝珽眸色微沉,同徐曜直奔後院,那邊已有侍衛等著, 在謝珽趕到後立時指了方向——因小錦那身輕功實在出人意料,行事之隱蔽也像是特地訓練過的,為免打草驚蛇,徐曜沒讓人跟太近。

如是三次,終至王府西北角。

這地方人跡罕至,連亭台都沒修,唯有高樹茂竹連成一片,成為登台眺望時的一角風景。那些老槐高有數丈,葳蕤樹冠在冬夜裏黑黢黢連成一片,謝珽並未離得太近,借著極昏暗的夜色瞧過去,就見她身披黑衣蹲在樹底下,似在挖什麽東西。

片刻後,從松軟的土裏掏出了一把弓箭。

這東西沒法帶進府裏,分明是新做的。

她隨手掃去泥土,彎腰踩著樹幹一躍而起,瘦小的身影輕如靈猴,輕輕松松攀上樹梢。又從懷裏拿出個巴掌大小的木板,拴在箭稍,彎弓悄然拉滿。

冬夜靜謐,唯有風聲輕颯。

她來時掐著點避過府內侍衛,這會兒應是算準了外圍侍衛巡邏的時辰,沒急著射出去,只藏身在樹冠上,幾與黑夜融為一體。

——王府雖防衛嚴密,似這等偏僻地方,卻也不能時時派人守著,安排了侍衛分隊巡邏,間隔半盞茶的功夫。

謝珽比個手勢,徐曜會意,安排人朝著她箭鋒對著的方向悄然圍攏過去。

少頃,借著高處之利,可見遠處有火把亮光徐徐走過。

小錦舉弓,在火把走遠時悄然射出。

她沒急著離開,似在等對方回應。

謝珽卻已無需再等。

矯健的身姿踩著樹幹騰空而起,身形起落之間,短劍錚然出鞘。男人身姿魁偉,不似對方瘦弱輕盈,槐樹枝被踩得輕搖微響,不遠處小錦聽到動靜遽然回頭,就見謝珽身如鷹鷲,淩空撲殺過來。

她似有些慌神,起身欲逃。

徐曜手裏的箭卻已照著她背心疾射而出。

小錦被迫閃避,身形難免遲滯。

這間隙裏謝珽已然趕至,短劍淩厲森寒,挾了勁風直奔面門。

小錦哪是謝珽的對手?

兩三招未過,身上已遭重創,謝珽那柄短劍削鐵如泥,廢她手腳易如反掌。待小錦重傷不支,跌落在地時,趁勢撲過去,腳尖穩穩踩住她咽喉,幾乎令其窒息。

徐曜隨之趕來,命侍衛將其生擒。

極短暫的暗夜交鋒,除了周遭樹枝被踩得劇晃,幾乎沒鬧出旁的動靜。小錦顯然沒料到這麽快就被人察覺出形跡,重傷之下劇痛難當,被侍衛鉗制住後塞緊嘴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已是面如土色。

徐曜將人押到王府的暗牢裏,剩下的就是嚴審。

這種事駕輕就熟。

謝珽懶得親自動手,先讓徐曜招呼著,他在外等了片刻,侍衛們就將王府外接應的人押了進來。是個商人打扮的男子,去年底來到魏州,租住在王府西北面的一處院子裏。小錦那弓箭射得頗遠,木板恰能落到他院中,每嘗得了此物,都會送往魏州城一處煙花之地。

據他招供,加上今晚這次,他也只收過兩塊木板。

今晚那枚自然被搜了出來。

打磨平整的木板,上頭拿極細的小刀刻了密密麻麻的字,雖淩亂些,字跡卻都清晰可辨。上面所寫的恰是這兩日春波苑裏的情形,說夫妻倆已然鬧僵,阿嫣遭了冷落閉門不出,玉泉亦遭重懲,謝瑁那邊卻無動靜。此次離間未成,反令處境不妙,急盼對策。

謝珽看罷,神色驟寒。

果然,那日的小動作另有圖謀,吉甫草蛇灰線地安排此女混入王府,怕是沖著挑亂內宅來的。

木版被捏得粉碎,謝珽含怒親自審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