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貪求 喜歡二字,於他而言是貪求。……(第2/3頁)

但他也不願忍受絲毫異樣又嫌惡的目光。

哪怕卑微求存,浴血爬行,少年人的心底裏,仍舊有屬於他的驕傲。

司裕再也不願下山。

他只是留在谷中,每逢有任務的時候才會被人帶著出去,幹凈利落的辦完事,再回到那座山間小屋。

直到那次刺殺誠王失敗,他遊過刺骨的水,昏迷在山野之間。

又在那一日,撞上少女關懷的眼眸。

那雙眼睛生得漂亮,黑白分明,清澈見底,像是山澗裏不染纖塵的溪泉,靈動含笑,溫柔關懷。

視線相觸時,如暖流徐徐漫過冰川。

司裕傷勢好轉後立即不辭而別,原打算回到那座山間小屋,腳步邁開時,腦海裏卻總浮起她的眉眼。妙麗溫柔的少女,像是山嶺上最爛漫溫柔的花枝,亦如晴日裏暖洋洋的陽光,勾著他轉身卻步,獨自在京城外遊蕩,不願歸去。

他決定嘗試一次。

於是仲春二月,他踏過滿坡盛開的木芙蓉,站到她面前。

司裕原以為她會拒絕,至少要查清他的來處才答應——畢竟他被救下的時候重傷昏迷,哪怕醒了也不會與人說話打交道,跟京城裏那些鮮衣怒馬的同齡人迥異。但她並未深問,在他閉嘴不肯解釋,只揣著最後的倔強堅持時,竟莞爾生笑,答應了他的請求。

於是他在陌生的京城也有了棲身之所。

她成了他在這世間唯一的朋友。

是不是喜歡她呢?

這個問題司裕從前沒想過。

他願意豁出性命去保護她的周全,不容她受一絲一毫的傷害。他願意為了她跑去街上買那些幼稚的糖果糕點,換她粲然而笑。他願意任她驅使,無論趕車外出、上樹摘果、默然跑腿,只要她心滿意足,他也跟著高興。

從魏州到京城,他看著她被謝珽攬在懷裏,十指交扣,溫柔打趣,有時候心裏也會難過。

但司裕都會迅速壓住。

畢竟,她已三媒六聘的嫁為人婦,謝珽與她親近是名正言順,他的任何念頭都是不軌之心,只會帶給她麻煩。

司裕不願給她添亂。

且喜歡二字,於他而言是貪求。

從彌漫血腥的沼澤爬出,走過十來年的淒風苦雨,跋涉過陌生遙遠的千裏山河,熬過命懸一線的生死時刻,遇到她殊為不易。司裕不敢貪圖,能遠遠跟著看著,就已經很滿足了。

他摘了一片樹葉遮在眼上,窺看縫隙外的亮光。

樹葉搖動,光影交錯,眼前漸漸浮現出少女含笑的眉眼臉龐。

司裕驀的起身,身形輕飄飄的掠過樹梢,遠遠看向秋千架上爛漫含笑的身影。

他靜靜坐了很久,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來,當日在魏州的小院中,阿嫣曾說不願久留在汾陽王府,有回京安居的打算。哪怕那是有意說給謝珽聽的,想必也不是虛言,只不知如今她的打算有沒有改變。

司裕即便不敢貪戀,心裏卻還是忍不住猜測起來。

……

遠處的隱園裏,謝珽就沒這等閑心了。

他還在審問徐元傑。

朱九撬開嘴巴後,審問起來其實並不難,但徐元傑背負著魏津的命令在京城潛藏蟄伏了十余年,身上牽系的東西實在太多。且身在中樞,幫著吉甫做了太多的事情,不時就能蹦出一兩件關乎緊要的來。

謝珽不宜在京城逗留太久,若有需要查證的,便須盡早派人動手去查。

連著兩個日夜,除了用飯出恭,謝珽幾乎沒踏出小樓半步,就連歇息都是坐在案邊,撐著腦袋小憩。

朱九也熬紅了眼睛。

隔日清晨,能問的都挖了個趕緊,徐元傑終於求得一個痛快,不再遭罪。

謝珽將所有的事都理順,記在心裏之後,命人將審問時記錄線索用的紙箋盡數燒毀,搗成粉末之後和成了泥,丟在角落裏。

而後命人將徐元傑設法運出城外,順便給誠王透露點風聲,讓對方知曉此事即可,不得留下物證。

莫儔奉命去辦,謝珽縱馬而歸。

他大張旗鼓的回了京城,先是入宮赴宴,後又攜妻回門,如今消失無蹤閉門謝客,京城裏那些想要結交拜訪的人難免心焦,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過來。而今見他歸來,自然是蜂擁而至,不論拜訪是真情抑或假意,碰著位高權重的,總得虛應片刻。

如是耽誤了一陣,待扛著滿身疲憊回到屋裏時,阿嫣正倚窗出神。

初秋時節,院中槭樹漸染薄紅。

她獨自坐在窗畔,羅裙曳地,披帛靜垂。屋裏點著淡淡的甜香,玉露和玉泉不知去哪裏忙碌了,只有兩只鳥雀蹲在枝頭陪著她。從側面瞧過去,她的神情有些惘然,眉頭微微蹙著,似心存擔憂。

也不知是不是夫妻倆心有靈犀,在謝珽在甬道無聲駐足時,她忽而回過神,目光越過窗檻望向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