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新妝 心甘情願被縛在王妃之位。

誘敵的事, 最後是謝珽和司裕一起去了。

——這是阿嫣的主意。

最危險的路早已走了過來,此處離謝珽的地盤已沒剩多少距離。先前河東和劍南並無戰事,加之附近原就是隴右地界, 商貿往來頻繁, 如今雖說城池易主,昔日的生意絲毫不曾斬斷。

頻繁往來間, 終能有機可乘。

“何況,周希遠既親自追了過來, 想必不知這是夫君故意放出消息設下的圈套。他又怎會想到, 我會跟夫君分頭走?必定以為我們仍在一處, 盡全力去追。”

“夫君現身後, 周希遠能調用的精銳必被誘走,別處的盤查也會隨之薄弱。夫君分幾個人手, 我會見機行事。”

“最壞的情形也是搜查極嚴,我混不過去。那就多藏幾日,夫君事成之後,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變通的法子不少。”

“總不能讓司裕為我們冒險。”

柔軟的話語, 擔憂之外暗藏勇氣。

這讓謝珽有點意外。

她的性子向來安靜柔軟, 遇事時雖不卑不亢, 沉著應對, 實則膽子不算大。閨中養著的嬌花, 素來不愛招惹是非, 先前碰見刺殺、伏擊等事, 她所想的也是閉門不出,避開爭殺之事。讓她拋開他和司裕的保護去謀劃闖關,這種事在從前是不可想象的。

但此刻, 阿嫣並無半分畏懼。

如同昨日馳過箭雨,她手持弓.弩幫他開道,在從前也是難以想象的。

時日倏忽而過,她其實也悄然經了歷練,姿容愈發瑰艷,心性也愈加柔韌。

平心而論,阿嫣說得其實沒錯。

附近雖盤查嚴密,其實是為捕他這條足以震動局勢的大魚,一旦他現身為餌,精銳自會被調走。而謝珽之所以敢分出精力,在此處設法反捕周希遠,也是仗著有通關的把握。

昨夜托付司裕,是為添幾分穩妥。想著少年不必摻和跟周希遠搏命的事,若能順手再護送阿嫣一程,可更為放心。

若不然,他定會以阿嫣為先。

如今司裕窺破用心,要去跟周希遠過招,謝珽哪能讓他代為冒險?

撇開私情,司裕仍未脫少年。

論年紀,跟三弟謝琤差不了多少。

謝珽既謀了這場反擊,自然要身先士卒。斟酌過後,便將最得力的兩名暗衛派給阿嫣,其余人手如舊。

之後兩人分道而行。

誠如阿嫣所料,謝珽故意露出蹤跡,往百裏外的西雁山撲去時,此處的盤查便松了許多。

她身在閨中,對此感覺尚不明顯。謝珽留的暗衛卻都是萬裏挑一的,時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也熟知眼線暗樁的套路。到關口走了一遭,便知周希逸那些暗裏窺探的人手已盡調走,只剩跟平時一樣的搜查盤問。

這點盤查不難應付,在徐曜遞出消息後,早就有人做了安排,萬事俱備。

阿嫣藏匿其中,安然通關。

接應的小將迎她進岷州地界後,由陸恪事先安排的人送往州城所在下榻歇息。此處因比鄰劍南,守城之人皆是謝珽當初親自挑選的,可保一切無虞。

阿嫣記掛謝珽和司裕的安危,過了關隘就讓暗衛們先去給謝珽幫忙,她進如州城之後,在官驛安住。

……

已是臘月了,滴水成冰的天氣。

岷州的氣候比魏州更冷。

這兩日正逢陰天,烏壓壓的鉛雲扯絮般鋪開,寒風灌入脖頸裏,刺骨如冰刃。傍晚時候下起了雪,紛紛揚揚而無聲無息,不過是吃了頓晚飯的功夫,推窗時外頭已是滿目茫茫的白雪。

阿嫣裹緊鬥篷,眉頭微蹙。

跟謝珽分開的第二天,仍舊杳無音信。

昨夜輾轉反側,今日心神不寧,她即便未臨其境,在清楚別人的地盤撒野有多兇險。

尤其天氣寒冷若此,夜裏凍傷人的事都有,山野間但凡受了傷,會比往常更麻煩。

暮色漸合,她到底放心不下,因平素用慣的人都不在身邊,遂將帽兜罩在腦袋上,冒雪出屋,欲去詢問消息。

廊下仆婦瞧見,忙撐著雪傘過來,恭敬行禮勸道:“王妃當心腳下。這樣冷的天,出門容易著涼,傷了玉體。王妃若有吩咐,奴婢去請刺史大人過來吧?”

“無妨,我過去問句話而已。”

阿嫣不想折騰刺史,因心裏始終懸著,對這點刺骨的寒風也不以為意,只管冒雪往外走。

出小院沒多遠,忽有人疾奔而來。

那身影還算眼熟,穿著尋常的青衣布裳,飛鴻掠雪般疾奔過來,到了她跟前,便即跪地稟報,“啟稟王妃,外面的事一切順利。殿下命卑職過來遞信,請王妃盡管放心,他處理些瑣事之後,後日便能趕來。”

寒冬臘月的天氣,他身上落了積雪,臉上卻微微泛紅。

想必疾奔之下出了汗。

阿嫣懸著的心在那一瞬稍稍落回腔中,忙命他起身,又道:“人都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