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愛他(第4/5頁)

阿嫣怕累著他,沒敢多說話,眼角的溫熱酸楚卻愈發泛濫,只能扭頭避在旁邊,任眼淚撲簌簌落在榻上。連同喉頭的哽咽都被吞回去,只剩肩膀輕顫。

模糊的視線裏,她看到謝珽又睜開了眼,素來深邃有神的目光稍有些渙散,卻輕捏了捏她的手。

“真是你來了?”他低聲問。

阿嫣哽咽著點頭,幾乎泣不成聲,“我來陪著夫君。”

“別哭啊。”謝珽想給她拭淚,卻沒力氣擡手。中毒後的情形,他早已在半昏半醒之間問明白了,此刻身體雖虛弱,腦子卻還算清醒。怕她哭壞身子,他的唇角動了動,試圖扯出個安慰的笑,“常有的事,死不了。”

說完之後,也不知是毒物侵蝕,還是藥效所致,又昏昏睡了過去。

阿嫣死死咬著唇,將眼淚強行逼回。

她不是來哭的,是為照顧他。

不能讓謝珽擔憂牽掛。

指尖悄然握緊,後面的幾天裏,她果真沒在謝珽跟前掉半滴眼淚。只在謝珽昏迷的間隙裏,詢問醫藥,將周老開的藥膳和湯藥悉心熬好,趁著謝珽醒轉的間隙裏喂給他喝。也竭力克制擔憂,衣不解帶的陪在他的身旁,或強顏歡笑,或溫言軟語,欲令他心緒轉好。

這樣的陪伴,多少是有效用的。

哪怕周老他們仍未尋到拔除毒物之策,謝珽的氣色卻比先前好了些許,清醒的間隙也稍稍延長,偶爾還能問事。

阿嫣嘴上不說,暗中卻望穿秋水。

直到十日後,曾媚筠終於匆匆趕來許州。

謝家送急信時用的都是快馬,京城南邊和東側被魏津圍著,北邊卻與隴右相接,暫且無妨。快馬一路疾馳,在阿嫣抵達許州的那日,信就已送到了曾媚筠的手裏。曾媚筠沒說二話,連著五個日夜待在書樓裏,只在困極時小憩片刻。最後,在偏僻角落找到一本書。

那是北梁從搜羅來的,積年落灰,幾十年無人翻看,紙頁早已變色。

上頭所載的毒,卻與謝珽身上的極像。

曾媚筠有了線索,又不敢太耽擱,便讓人將余下可能用到的北梁醫書都裝起來,與她同行備用。而後攜了最有用的那張,在莫儔的親自護送下,倉促趕來許州。

初入廳堂,瞧見安然無恙的阿嫣時,滿心焦灼的曾媚筠著實愣了半天。

等阿嫣屈膝致歉,說清原委後才松了口氣。

遂挽袖入內,先看謝珽的病況。

而後取出滿箱醫書,與周老他們商議對策,無半分遲疑猶豫。

——論公,醫者以治病為要,謝珽守著邊塞是為護百姓無恙,哪怕手段不同,有些信念其實殊途同歸。論私,曾媚筠早就聽堂兄說過河東的太平氣象,亦知謝珽的手腕遠勝皇家。這天下終將落入誰手,不言自明,如今更不必理會所謂的叛軍之論。

更何況,他還是阿嫣的夫君。

曾媚筠素來疼愛阿嫣,又癡迷於醫術,碰上這等棘手的難事,自是全力以赴。

徹夜商談後,與周老擬了藥方。

只是尚有一事未定。

“解毒的方子是書中所載,先前並無人試過,其中有一味藥的藥性極猛,又是倉促尋來的,分寸很不好拿捏。”日色漸傾,曾媚筠挽著阿嫣坐在僻靜角落,神色微肅,“王爺如今的身體你知道,雖然底子仍在,到底昏迷了二十多天,身體很虛弱。用少了不合配伍,壓不住另一味的毒性,但若用多了……”

“怕他承受不住麽?”

曾媚筠頷首,“此毒詭譎,解藥用的是以毒攻毒的法子。用的藥材也都極罕見,先前並未試過。”

這麽說,阿嫣自然就明白了——

“要先試藥性吧?”

“確實。從未有過先例,貿然用在王爺身上風險極大。最好找個體弱些的,我先試了藥性,才好拿捏分寸。但這些都是毒物,稍有不慎就極易損害身體。”曾媚筠素來以救人為己任,甚少碰這種毒物,尋人試毒的事到底不忍。

阿嫣又怎能讓旁人犯險?

更何況,曾姑姑說了最好是體弱些的,才好辨別細微差異,像侍衛們那些身強體健的未必能看出差別。

她斟酌片刻,旋即擡眸勾出淺笑。

“那就我來試吧。”

“這怎麽行!”曾媚筠立時否決,“花費重金尋個差不多的,重賞之下或許會有人願意,只是要多費些時日。你這身體好容易調養過來,何必以身犯險。倘若往後真落下個病根,受苦的是你自己。”

“無妨,我願意的。”

不高的聲音,藏了幾分篤定。

夕陽淡金色的光芒籠罩在她的臉上,襯得她容色昳麗,肌膚柔膩。眼角眉梢添了女人的柔婉韻致後,跟記憶裏稚嫩天真的模樣已迥然不同,而她這副沉靜篤定、義無反顧的神情,更是令曾媚筠暗自詫異。

她清楚這孩子的性情,知道替嫁的迫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