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長姐(下(第3/4頁)

——不得不承認,楊顯祖是天賦異稟,運氣又好,跟對了大佬且有時運。雖說前半輩子屢試不第,蹉跎多年,這不,後半輩子就風風火火地趕了回來!

盧宣收到孫子報平安的書信時,也同時收到了孫女哭訴的家書。

盧澤信中哭訴,楊顯祖掌摑她!

“你錯了。你全都弄錯了。”盧淵指責謝青鶴。

“我哪裏錯了?”謝青鶴自問對盧淵盡心盡力,“我本可以一路為官做宰,順風順水。為了讓你舊怨得償,我走的完全是你可以做到且做好的一條路。”

盧淵讀書寫文章不怎麽行,類似於猜枚射覆之類的小遊戲玩得特別好,這簡直是裝神弄鬼一把好手,所以,謝青鶴投其所好,去抱了承恩侯魏斐傳的大腿。

承恩侯魏斐傳是皇帝的小舅子,他親爹魏鮮有妥妥的從龍之功,皇帝登基之後,跟權傾朝野的魏國丈就隱隱不對付,連帶著魏皇後也吃了不少暗虧。如今皇帝也五十多歲的人了,魏國丈和魏皇後都已作古,魏斐傳也成了老國舅,整天裝神弄鬼,連個兒子都沒有,因此,皇帝對他甚為忍讓。

魏斐傳喜歡假裝修士,整天抱個烏龜殼要給人算命看相調風水,猜枚射覆的把戲特別合他胃口。

盧淵的皮囊長得也不差,謝青鶴更是整天幹幹凈凈香噴噴的惹人喜愛,魏斐傳很幹脆地收他為徒,每次出門都要把他帶在身邊,跟各種人群炫耀猜枚射覆的把戲:“哈哈哈,你們猜,我手裏有幾個金瓜子?”

謝青鶴能準確地猜出手中的單雙數,具體數字,乃至於是何顏色。隔著布帛乃至一間屋子,他也能知道被人藏起來的東西是什麽。盧淵也有這樣的能力——儒者也讀易經,會者不難。

有了猜枚射覆的本事,加上謝青鶴各種討好殷勤,魏斐傳也沒有兒子,簡直把他當親兒子看待。

若不是女兒年紀大了又已經出嫁,外孫女又才兩歲,魏斐傳還真有把女兒或是外孫女嫁給謝青鶴的沖動。

饒是沒能結親,這世上的師徒關系也極親近。

魏斐傳是魏家僅存於世的男丁,魏皇後也沒能生下龍裔,皇帝對魏家的忌憚與怨恨早已隨著魏國丈和魏皇後的去世消失,所以,魏斐傳無比過分地寵愛他的小徒弟,皇帝也對謝青鶴高看一眼。

謝青鶴沒走讀書做官的正途,他走上了佞幸的那條路……

這是謝青鶴根據盧淵的資質,走出來的唯一一條相對安全、操作性高、執行力也還行的路。畢竟,想要維持一個後繼無人的二品尚書家不斷崖式衰落,本就是個極其難以達成的目標。

謝青鶴也不是特別喜歡奉承殷勤的脾性,為了盧淵,先討好魏斐傳,後討好皇帝,自認違背本性犧牲極大。到頭來從魔障中脫出,盧淵居然不買賬,還說他錯了。

錯了?謝青鶴的臉也青了。

別以為鶴是一種很溫順的鳥,能從古至今跟修士共同出現的鳥,它能有多溫順?

“我也曾以為我怨恨的是祖父,恨他為何將人脈家產都給了姐夫,不曾留給我。可是,你回到了我五歲那一日,長姐出嫁那一日。那時候我才突然明白,我怨恨的從來不是銀錢……”

“我最大的遺憾,是長姐所嫁非人。”

盧淵眼中有一抹濕潤,到底也沒有哭出來,只有徹骨流血的悔與痛恨。

“長姐糊塗歸糊塗,她的心是最善良的。她愛護我,也不曾對鳳侄、鵠侄有一絲壞心。她是個小女子,讀著三從四德的女四書長大,敬重父母丈夫,友愛兄弟,呵護子女……她有婦德,楊顯祖卻無夫綱。他哪一點兒配得上做我長姐的天!”

“你為什麽不阻止她出嫁?!”盧淵擡手指著謝青鶴的臉。

謝青鶴思索了片刻,還是把他的道理跟盧淵講了一遍:“彼時長姐心悅楊顯祖……”

“可你我皆知楊顯祖並非良人!你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往火坑裏跳?!”盧淵怒道。

盧淵與盧澤的生母伍氏是個貧門小戶出身的女子,盧宣取她的謹小慎微,又嫌棄她沒有見識,因此兩個孫兒出生之後都被盧宣抱到身邊親自撫育。盧澤比盧淵年長十二歲,盧淵就是被姐姐看大的,哪怕盧淵五歲時盧澤就已出嫁,姐弟感情依然很深厚。

“你縱然是她的兄弟,也沒有資格對她的人生指手畫腳。”謝青鶴也有些不耐煩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心悅楊顯祖時放她出嫁,她厭惡楊顯祖時接她回家。至少我是有能力接她回家的。”

盧淵被他一句話噎得臉色煞白。

謝青鶴替他重活了一遍,用他唯一的長處攀上了承恩侯魏斐傳,尋來了極其堅實的靠山。

他呢?他明知道楊顯祖經常在閨房中對長姐動手,他又做了些什麽?他什麽都不敢做。因為他一文不名,因為盧家都要借著楊顯祖的官威庇護,因為他想去酒樓吃酒戲樓聽戲,都得去找鵠哥兒討銀子……他連楊鳳英、楊鵠華都不敢得罪,又怎麽敢得罪楊顯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