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3/7頁)

“師哥敢對師父直言相告,是因為師哥心裏清楚,無論師哥做錯了什麽,有心無心,有意無意,只要師哥願意認錯悔改,師父必然不會怪罪!縱使怪罪,也不過是將手高高擡起,輕輕落下。”

“我呢?我在師父跟前,是什麽樣的地位,是什麽樣的情分,我清楚,師父清楚,師哥難道不清楚麽?就算師父知道我被不平魔尊強奪了皮囊,他若有余力,一掌拍死我難道會有一絲疑慮?!前一次封魔谷之役,六位師兄一個不留,他們難道都是自行墮魔?難道不是被魔尊們奪去了皮囊?”

“我也是人,我也怕死。”

束寒雲緊閉的雙眼不住有淚水滑落,“我才與師哥說好了往後的日子怎麽過,師哥說了,給我彈一床新的棉被,給我置辦寫字畫畫的桌子……師哥說了,要親我抱我,與我過長久的日子……”

“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就罪大惡極了?我動了弑師之念,我也沒有真的下手啊!”

“功夫不要了,體面不要了,連……師哥的疼寵,我也不要了……”

“這樣都不能贖罪麽?”他突然握住謝青鶴的手腕,稍微使力:“一定要殺了我才行麽?!”

謝青鶴所有皮膚肌肉都處於寸裂狀態,起居坐臥都得再三小心,否則必然弄出血肉模糊的慘狀。

束寒雲情急之下又閉著眼睛,這麽伸手一捏,不等謝青鶴反應,他自己就感覺到手底下的皮肉在“挪動”,嚇得瞬間睜眼,謝青鶴手腕上的皮肉果然被他捏翻了幾塊,豁開了猙獰的口子。

謝青鶴這些日子已經疼得有點麻木了。

不過,就這麽被師弟搓開好大兩片皮肉,他也不是木頭人,禁不住微微抽氣。

束寒雲那樣子都嚇傻了。他知道束寒雲不是有心的。就像他心中再是痛恨,也舍不得看見束寒雲的淚眼,他也不信束寒雲舍得傷害自己。

正要安慰一句,束寒雲就似放棄了一切希望,頹然低頭道:“我不爭了。師哥,我去死。”

說話間,謝青鶴怔怔地看著師弟將腦袋靠在自己膝上,聲息漸低:“您再陪我最後一夜。明早我去山莊外的密林,我會在師父遇襲的地方自裁,偽造出被魔門襲擊的模樣。到時候您交代盤谷山莊的弟子出去尋我,也免得外人議論……師哥,你一定要好好養傷,師父能治好你的……”

上官時宜修為大減,謝青鶴身負重傷。束寒雲完全掌握著局勢,本該是如今的主宰。

然而,僅僅是為了請謝青鶴安心回寒江劍派養傷,束寒雲寧可選擇自裁。不管他對上官時宜有多麽不孝不敬,至少他對謝青鶴一片赤誠,絕無一絲虛偽自私。

若說謝青鶴毫不動容,那必然是假的。再是道心無暇,束寒雲也是他心愛之人。

束寒雲能夠為了他的健康舍棄性命,這樣一番深情厚誼,十世難覓。

“我叫你不要哭,也從沒想過叫你去死,更不曾想過讓你廢了一身功夫。”謝青鶴說。

束寒雲霍地擡頭,看著他滿眼不解。什麽處置都不給麽?就這樣擡手饒了我麽?

“你掰起指頭數一數。師父斷了脊柱,如今還得坐輪椅。我又是這樣的情況。燕師叔說是去雲遊天下,誰都聯系不上他。你若是再出意外,咱們寒江劍派還能指望誰?李南風,還是陳一味?”謝青鶴說著話,還是覺得手腕疼,示意束寒雲別挨著撒賴,自己起身去藥櫃裏找藥。

“我是給宗門尋回一個傳人,那孩子還沒滿月,且被他親媽灌了好幾碗安神湯,也不知道日後會不會癡傻……你問我信不信你,我自然是信的。我還指望你扶持小師弟一把,至少在他長成之前,守著師門,不使外人相欺,更不至於墮了門庭威風。”

謝青鶴找準了此次談話的基調,束寒雲也被他的口風語氣說服,逐漸鎮定了下來。

這邊謝青鶴說著話,找出止疼藥準備服食,束寒雲跟著起身幫他倒水。情緒平靜之後,束寒雲的腦子也開始轉了,還知道去藥櫃裏拿藥箱,準備替謝青鶴處理一下翻開的皮肉。

於是,師兄弟二人就坐了下來,一邊卿卿我我地療傷,一邊商討師門的未來。

“師父天資過人,年輕時便登上天下第一的寶座,主宰武林正道百余年。倒也不是說這樣不好,不過,你也該知道咱們宗門的弱點,便是太倚仗掌門一人。若咱們前面幾位師兄還活著,如今局勢倒也不壞,這不是……”謝青鶴搖了搖頭。

見束寒雲似懂非懂,有些摸不清他的意圖,謝青鶴將小河莊的事說了一遍。

“師哥所言,我也略有所覺。自從師父常年坐關之後,各派年節禮物帖子都簡薄了不少。”束寒雲負責山門庶務,門派間的走禮拜望等瑣事,他比謝青鶴更清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