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伏傳建玄之後,春夢的遺患解決了,玄池空置的問題也解決了。謝青鶴就不再盯著他做功課。

又不是苗苗山居的小弟子,什麽時候修煉做功課,難道還要大師兄日日檢閱?

何況,記憶世界裏不存在時間的概念。就算伏傳把剩下的時間都廝混過去,只要他修為身體不出問題,謝青鶴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這倒黴孩子自從上了寒山之後,一連緊繃了十多年,偶爾也要放松一下吧?

伏傳每天都會去別館陪伴劉娘子。

劉娘子看不見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也只是站在劉娘子身邊,看劉娘子日常生活。

伏蔚走後,劉娘子和往常一樣,打理自己的生意。遇到難處會蹙眉思索,遇到壞事的下屬夥計也會背後罵娘,有膽大的丫鬟跟她調笑說五殿下,她也會露出少女才有的嬌羞,閑下來就讓丫鬟找來針線,給伏蔚繡上一個荷包兩個手帕之類的小件。

每日午後,劉娘子都要睡一會兒午覺。

這時候伏傳就會自己找個僻靜的地方,修行練功。

待下午劉娘子起床了,他又巴巴地趕到劉娘子身邊,滿眼依戀地隨著。

一直耽擱到夕陽西下,劉娘子愛惜眼睛,天黑之後就不肯再管任何瑣事,早早地歇下。伏傳也不能去守著親媽的床榻,這會兒才蹦蹦跳跳地翻回客棧,陪謝青鶴吃飯。

他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吃飯的時候也要叨叨幾句,跟謝青鶴說劉娘子今天又怎麽了。

謝青鶴也不阻止他,靜靜聽他說完,間或給他添一筷子肉蔬。

伏傳是劉娘子的親兒子,他每天去跟著劉娘子沒什麽問題。謝青鶴就不大方便了。畢竟男女大防所在,再是記憶世界裏虛幻的一道身影,也不好全天盯著婦人起居坐臥。再者,謝青鶴也不可能真的無所事事到每天看劉娘子過日子,他沒這種感情需要。

伏傳離開之後,謝青鶴就留在客棧裏休息。或是看看書寫寫字,也會修行療傷。

過了沒多久,龍城傳來安成公主病故的消息。

安成公主就是二公主,早些年就已經開府出宮,駙馬是範嬪央著羊妃挑的,據說是個長得年輕好看、出身世家的草包,與二公主倒也過得琴瑟和諧。

伏蔚這些年仇人太多,二公主又早早出宮不在他跟前晃蕩,只怕他是真的把二公主忘了。

這回往藺城祭天,偶遇與二公主肖似的劉娘子,這貨又把往日仇恨想起來了!

前一日還帶著下人往禦苑獵熊的安成公主,後一日就病故了,龍城上下誰不犯嘀咕?

便是謝青鶴也覺得伏蔚又要搞事情。

與伏傳商量之後,二人暫時分頭行事,伏傳留在藺城陪伴劉娘子,謝青鶴則往龍城一行。

謝青鶴又恢復了魂體狀態,一日千裏飛抵龍城。伏蔚正在安國寺陪和尚搞少兒不宜的事情,謝青鶴去安成公主府看了一圈,駙馬倒是哭得情真意切,還隱有一絲恐懼,公主府外院看著還算齊整,內院公主寢居之地竟還有血跡沒洗幹凈——伏蔚這是派人闖進來殺了多少人?

謝青鶴也不大想進未央宮。

那地方已經徹底被乾元帝搞成花街柳巷了,各宮各殿都是淫聲浪語。

伏蔚從安國寺出來直接回了自己的王府,服侍他的是兩個年輕木訥的小閹奴,他回府洗浴更衣,不及吃飯就鞭笞隨身閹奴泄憤——在和尚面前,伏蔚裝得含情脈脈,其實惡心透了逢迎之事。在外邊吃了委屈,回家總要放松一二。

王府上下都已習慣了他溫和面具下的暴戾,見慣不怪,習以為常。

半夜宮中傳旨,宣伏蔚謁見。

伏蔚特別驚訝。怎麽會半夜來召見的旨意?

他屏退下人,獨自對著銅鏡,問道:“是大魔尊陛下召見麽?”

謝青鶴方才看見鏡中出現一道英麗高挑的身影,穿著古雅的宮衣,手中提著一盞燈籠,似是張嘴說了什麽。鏡中的不平魔尊嘴型一張一合,謝青鶴聽不見聲音。

伏蔚聽見了,皺眉道:“不是大魔尊召見,我這會兒進宮豈不是羊入虎口?”

不平魔尊又說了幾句話,驟然展顏一笑,竟有嫣然之姿。

伏蔚咬牙道:“不行!若是大魔尊……我自然甘願侍奉。要我討好他?萬萬不能!”

鏡中的不平魔尊朝伏蔚伸出手,似是想要撫摸伏蔚的臉頰,奈何指尖穿不破鏡面,只能做個姿勢。鏡子外邊的伏蔚卻在同時伸出了自己的手,神姿詭異地摸著自己的臉,仿佛體內有另一道靈魂正隔空愛憐著他。

不平魔尊在鏡子內張口,鏡子外邊的伏蔚隨之說話:“你若求一求我,我也可以幫你。”

伏蔚眼角有淚水滑落:“我早說把這皮囊給你,你收了去吧。”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何必這麽客氣?”不平魔尊摸著自己的臉,擡眼一看,鏡中人已經變成了神色憔悴的伏蔚,“只幫你這一回哦。下次要自己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