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第3/4頁)

他沒有替韓珠文求情,只是這麽攔了一下,韓琳就不再舉鞭。

韓珠文站在謝青鶴身側,看著床上發出恐怖嘔聲的印夫人,從未想過斯文溫柔的母親會嘔出那樣粗噶難聽的聲音,從不知道原來人掙命的時候那麽難看,那麽沒有自尊。

“大先生,求求您,救救我阿娘。”韓珠文在伏府央求伏傳的時候,還有幾分做戲,如今親眼看見了印夫人的慘狀,他跪在謝青鶴腳下才動了真情,“我只要阿娘活著!我願阿娘做下堂棄婦,我也願充入庶支,我一輩子孝順小菩薩,為她與阿爹所生的兄弟牽馬扶蹬,只要阿娘活著!”

這一番話說完,韓琳的臉都青了。

伏傳已經挑明了此事是有人設計離間,韓琳不擔心謝青鶴會誤會自己還有挖墻腳的打算。

然而,就算謝青鶴不誤會,這事畢竟很觸怒謝青鶴。一次次地在謝青鶴耳邊提及,正常男人都要發飆的吧?當面不發飆,背後也要記仇!

謝青鶴卻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仍舊靜靜地看著床上掙命作難的印夫人。

衛夫人說,她給印夫人吃的是白菇之毒。暮春仲夏之際,最易生發。常有人誤食而死。

但是,看印夫人的症候,與白菇之毒並不吻合。可見是有人借機下手,想要盡快殺死印夫人,徹底破壞韓琳與伏傳的結盟根基。

不知道印夫人究竟中了哪一種毒,就使得療毒之事變得異常虛無縹緲。

這世上很多毒物都是人偶然發現,經驗使用,並沒有那麽剛好,使毒的人就必然有解藥。比如衛夫人使用的白菇之毒,她只會用毒害人,也沒有吃下去馬上就能解讀的靈丹妙藥。

這會兒連到底吃了什麽毒都不知道,替印夫人療毒就更艱難了。

謝青鶴抵達之前,幾個府醫軍醫都是一籌莫展,認為印夫人八成沒救。

韓琳倉惶之余,才會讓韓珠文去伏府請伏傳救命,他知道伏傳對孩子心軟。

至於韓琳為何不肯親自登門求援?完全是因為據他揣測,謝青鶴應該會巴不得他與伏傳決裂?一旦印夫人身故,他與伏傳只有兩個選擇,要麽結婚,要麽分道揚鑣。

哪曉得提著藥箱第一個進門的,就是謝青鶴。

謝青鶴除了詢問衛夫人施用的毒藥品類之外,一直站在三尺之外,靜靜地看著。

韓琳想催促也不好催促,只能眼巴巴地等著伏傳進門。結果伏傳就在外邊跟那一群大夫見禮寒暄,好不容易進來了,居然也就是站在謝青鶴身邊,一個字都沒有說。

看出了兒子的焦躁與不便,衛夫人腆著臉開口:“可是需要診脈的絲線,或是覆腕的絲帕麽?以老身愚見,醫者父母心,病床之上何分男女?見不見外男也都見了,床上這樣子也見了,您就受累親自搭搭脈?”

伏傳解釋說:“我大師兄目力超凡,能觀氣脈陰陽,不必用手試探脈象。您請稍安勿躁。”

若是旁人說這話,在場眾人都要質疑他吹牛。偏偏是伏傳所說,頓時使人信服。

謝青鶴很容易就感覺到韓琳不焦躁了,衛夫人與韓珠文也都收斂了氣息,不免心生驕傲。從前伏傳說話沒什麽份量,如今也有了信人風範,隨便說上一句話,不必自證真偽,就能說服在場所有人,可見其貴重。

“夫人此毒藥石無效。”謝青鶴下了結論,沒有恐嚇病人家屬,接著說,“我可用真元拔毒。”

他既然說了要拔毒,就將藥箱放下,徑自走向床邊。

那張床已墊了不少褥子,生生高出床欄半尺。壓在底下一層一層的鋪褥裏,又是口吐的穢物,又是瀉下的糞便,臟得近身服侍的丫鬟都忍不住生理上的反應,時不時地幹嘔幾下。

謝青鶴一身清峻,點塵不染,就這麽坐在床邊,輕輕撥開印夫人汗濕的長發。

伏傳連忙將頭上的簪子摘下來,遞給謝青鶴。

謝青鶴熟練地將印夫人的頭發挽起,伏傳也不嫌棄床邊汙穢,幫著扶住了印夫人。謝青鶴頓時覺得角度舒服多了,指尖距離印夫人身上半尺,一點點用真元驅趕散向四肢百骸的毒素,慢慢匯聚到胃部,又慢慢從食道吐出。

伏傳驚呼:“痰盂來!”

仆婦連忙捧著剛剛傾倒還沒洗涮的銅盆來接,印夫人又開始哇哇地吐。

她這會兒吐出來的東西腥臭異常,還帶著詭異的紫綠色,捧著銅盆的仆婦都忍不住吐了。

謝青鶴見狀吩咐道:“叫人來扶住她。藥箱裏應該有芳香清穢的藥物,你找出來給近身服侍的仆人都分一些,其他人……可以在外邊等。”

韓琳和衛夫人守在床前是重視的表現,可是,這麽臭,真的沒必要強忍著站樁。

不等旁側仆婦上前換手,韓珠文先一步搶到床前,扶住了印夫人。伏傳才去開了藥箱發藥,又勸韓琳和衛夫人外邊等候:“不想走遠,在外邊屋子看著也行。遠點味兒沒那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