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那小宮女的身份不能用了麽?”鄧太後問。

“我才從祈天閣回來。只怕會在那處留下氣機。祈天閣大火難熄,本該燒個精光,皇帝親至之時,忽有天盅倒扣隔絕煙氣,大火驟然熄滅,想來是冼真人的手筆。”宮侍左右看了一眼,“娘娘,你將身邊這位宮人姐姐的身份給我,有來歷又是常年隨著你的,不會使人猜疑。”

話音剛落,站在鄧太後身邊的宮人就嚇得軟了膝蓋。

看著鄧太後溫柔的雙眼,那宮人抽泣一聲,帶了點哭腔地說:“奴婢願為娘娘獻身。”

鄧太後上前扶住她,拿帕子給她擦了擦眼淚,說:“你服侍我多年,主仆情分一場。你父母兄弟的前程我都允了,絕不會忘了你今日的犧牲。好芍兒,去吧。”

謝青鶴不知道宮侍要怎麽獲取宮女的身份,不過,話說到這份上,宮女想必是活不了的。

他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慘案發生。

謝青鶴將茶杯放下,不曾收斂聲息。

宮侍瞬間發現角落的屏風後竟然多了一個人,臉色霎時間就變了!

鄧太後耳力不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看見宮侍驟然色變,驚恐地看著角落,想了想伸手安撫宮侍,她自己則扶了扶珠翠鳳冠,理了理妝容,去宮侍眼望的角落查看,邊走邊問:“前面是冼姑姑麽?”

謝青鶴也不好叫婦人轉過屏風來看自己,他從屏風後站起,往外走。

鄧太後看著他的身影就嚇了一跳。這是個男人的身形,絕不可能是冼花雨!

待謝青鶴從屏風後走出來,鄧太後的眼神就更驚訝了。這麽年輕俊俏的男子,竟前所未見。看著謝青鶴的風儀氣度,鄧太後想了想,問道:“可是近日剛回京的蘇時景,蘇先生?”

謝青鶴對此不置可否,說道:“太後消息靈通。”

宮侍與謝青鶴一照面,就知道謝青鶴修為深不可測,臉色凝重地問:“是你引來天罰。”

謝青鶴與伏傳剛回京不久,就因二郎縱馬之事,與虛圖妄發生了沖突。兩邊在京城街頭鬥法,引來鉛雲密布之事,早已被京城百姓傳得沸沸揚揚。鄧太後與宮侍都是“有心人”,連“蘇時景”這三個字都查了個清清楚楚,自然也知道當時發生的詳情。

宮侍害怕冼花雨,卻不怎麽害怕謝青鶴。

畢竟,如冼花雨一樣能有看破皮囊窺知天機本事的僅有極少數人。謝青鶴看似深不可測,可他這麽年輕,天然就讓宮侍輕看幾分,宮侍對他並沒有高山仰止不可逾越的恐懼。

追來的不是冼花雨,宮侍雖也認真謹慎,倒也沒了先前嚇得要逃之夭夭的慌亂。

“你是和尚,還是僧?”謝青鶴問道。

宮侍不肯回答,說:“與你有何相幹?你追我至此,無非是想問我因果律之事。你隨我出城去說,不要攪擾了貴人清靜。”

謝青鶴靜靜看他一眼,又望向不動聲色的鄧太後,說:“我在這裏喝了兩杯青葉湯,將你與太後的話聽了個從頭到尾。你不過是個施用因果律的工具,背後謀算都在太後這裏。我為何要跟你走?”

宮侍對著鄧太後都很霸道,只有鄧太後哭著發了脾氣,他才肯低頭服軟。

這時候見來的不是冼花雨,他的耐心少了許多,聽謝青鶴高高在上指點他,他就很氣:“因為你不走,我就要打折你兩條腿了!”

謝青鶴不禁失笑,問道:“你就不怕我再劈你一道雷?”

宮侍冷笑道:“那天罰無非是寒江劍派遠古時候的一件法寶,從沒見過它短時間內劈下第二回 來!你家有傳承,我家難道沒有傳承?古早之事,何必拿來唬人。”

謝青鶴與他那個時代的和尚少年相交,二人也曾結伴行走江湖,有無話不談的時候。寺的傳承如何,謝青鶴全然知曉。寺裏普通弟子沒有上古傳承,宮侍既然知道古事,不是和尚也必然是僧。

“我再問你一遍,你是和尚還是僧?”謝青鶴問。

宮侍雙手合十,口念佛號:“阿彌陀——”

謝青鶴太熟悉寺內傳承了,見他雙掌交疊閃爍出金光,迅速擡掌,一股罡氣揮掃而至。

宮侍最後一個“佛”號總也念不出來,勉強對抗著罡風,戴著的小冠飛了出去,蒼白平凡的臉頰竟然寸寸龜裂。這奇景讓謝青鶴也略微吃驚。沒過多久,宮侍身上的“皮膚、血肉”,竟然像裂開的碎瓷一樣被罡風吹走,要麽灑落在地,要麽貼在了宮柱與窗欞上。

鄧太後面露驚恐之色,勉強站住。旁邊幾個服侍的心腹宮人都已癱軟在地。

然而,皮肉飛出去之後,留下的卻不是血肉模糊的身影。

宮侍的皮囊被罡風吹散,一道金光燦燦的身影逐漸顯形,當護身金光消失之後,露出一個年輕男子削瘦的身影,這人身高八尺,遠比普通趙人魁偉,偏偏頭小臉小,眉目清秀,與鄧太後隱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