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溺殺(17)

譚長老在這時候突然問焦夫人:“你不知道你家法脈來歷?”

焦夫人冷笑道:“什麽法脈來歷?你這人真真可笑。不妨去問問,哪家的千金小姐會學……”她說到這裏,突然轉了話題,“害了原時安的人不是我,是他親娘。我這些年一直保著他的命,今日只是不肯再灑血給他,難道就是我的錯了?”

遷西侯也是滿臉嘲諷:“是啊,哪家的千金小姐會學鬼神壓勝之術?你姐不是千金小姐?”

焦夫人氣得從地上坐了起來,怒道:“原崇賢!”

原時安急切地問道:“你說我娘做法害我,先生又說你沒有法力,既然你不會,憑什麽就說我娘會?你在撒謊。根本就不是你說的那樣。”

“到底是怎麽樣還需要我來告訴你麽?你娘死的時候,你已經六歲了。你是豬腦袋不記事?”焦夫人反問道。

“你們家的恩怨糾葛,盡可以等我們離開了再繼續吵鬧。驅離活人魂魄之事,事極切要。不管在舊如意上施法的是先遷西侯夫人,還是別的什麽人,法本所在,必有來處。我修為所限看不出靈源,譚長老若無十成把握,豈會輕易冒犯焦夫人?”謝青鶴打斷了原時安與焦夫人的對話。

這件事在謝青鶴看來已經很明顯了。

不管焦夫人說的是真是假,她說了那麽一場駭人聽聞的人倫慘劇,既有母殺子,更有夫殺妻,把原時安繞得雲裏霧裏,但,她的目的,並不是推鍋給大焦氏、為自己脫罪辯解,而是竭盡全力想要掩飾她所知法脈的來源。

她在保護她的師父。

然而,她學的確實是個半吊子,她根本不知道寒江劍派的傳承多麽深厚可怕。

——舊如意已經到了譚長老的手裏,在譚長老眼裏哪還有秘密?

焦夫人不著痕跡地捏了捏手指。

原時安則馬上醒悟了過來。遷西侯和焦夫人的說法都是一面之詞,找真相是要講證據的,一旦查出在舊如意上施法的人究竟是誰——是他的母親,或者不是他的母親,對他來說意義重大——自然可以窺見真相的一角。

唯獨遷西侯冷眼旁觀,對此根本不在意。

“在焦夫人講述的故事裏,她的姐姐會做害人離魂的穢物,她的母親更是精通壓術,可以指點她把初次離魂昏迷不醒的原世子救回來。聽起來,這就是一個很完整的血親法脈傳承,以母傳女。”

謝青鶴觀察著在場眾人的臉色,問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焦家的老夫人,世子的外祖母,已經不在世了?”

原時安領悟到謝青鶴這句話裏的重點,略顯激動:“外祖母已經死了六年。”

焦家老太太已經死了,無論焦夫人怎麽潑臟水,她也不能從墳地裏爬出來替自己辯解。

“死無對證。”謝青鶴說。

焦夫人神色冷漠,說:“我竟不知道,我娘早死了兩年,也成了將我證偽的理由。”

她看著謝青鶴,嘲諷道:“你曾祖生了你祖父,你祖父生了你父親,你父親又生了你——就因為你曾祖父或是祖父都已經死了,你爹就不是你曾祖父的種了?你爹是外邊抱回來的野種?”

當面罵人父母,這是極大的冒犯。焦夫人是故意激怒謝青鶴。

哪曉得謝青鶴眼皮都沒擡一下,繼續說道:“譚長老昨天上午就查實了原世子離魂之上的靈源,焦夫人將舊如意埋得再是嚴實,再是遙遠——我初到京城不知道遠近,飛龍庵是在什麽地方?一個來回要多長時間?”

原時安馬上回答道:“飛龍庵在城郊二十裏外,若是坐車,來回得一天。快馬也得半天。”

“譚長老的腳程自然比坐車騎馬更快。咱們不妨猜一猜,算上來回的路程,尋找時耽擱的功夫,譚長老究竟要花多長時間,才能找到這柄藏在穢物裏的舊如意?”

“一天一夜?從昨天上午找到今天上午,才匆匆忙忙來侯府問罪?”

“這麽長的時間,你相信嗎?”謝青鶴問。

他這番話就說得很嚇人了。

所有人都認為譚長老是順藤摸瓜,找到焦夫人之後,馬上就來了遷西侯府。

謝青鶴的結論則是,你們太天真了。以譚長老的能力,找到舊如意花不了多長時間,順著舊如意的線索抓到焦夫人也不費事。他之所以花了一天一夜才找到遷西侯府,是將時間花在了調查其他地方的線索上。今天把謝青鶴和賀靜一起請來,是譚長老準備收網了。

一直表現得滿不在乎、非常疏離於外的遷西侯,不自覺地挪了挪一直很沉穩的膝蓋。

遷西侯的動作很細微,面上情緒如常,謝青鶴憑著毒辣的眼力仍舊看破了他城府下的焦慮。

這也證實了謝青鶴的想法,遷西侯與焦夫人做了這麽多年夫妻,怎麽可能毫不了解對方?焦夫人想要隱藏的秘密,遷西侯都心知肚明。這夫妻倆是否故意裝作不和不能肯定,但是,他倆肯定有利益相關處,彼此能達成一致,互不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