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溺殺(25)(第3/7頁)

船夫是莊家的下人,跟謝青鶴也混得非常熟了,知道這位是自家老爺少爺的座上賓,半點不敢怠慢,連忙把早已點好的火爐往謝青鶴身邊放。舒景還得小心不讓炭火熏著謝青鶴。

見謝青鶴凍得難受,他讓船夫紮緊一邊的門簾,自己則去堵另一邊的艙口。

謝青鶴搖頭說:“回來吧。有個火爐,不那麽冷。”

船艙兩側原本也有擋風的簾子,只是不夠厚實,總有冷風透進來。舒景把自己身穿的鬥篷紮在艙口,多了一層遮擋,風就弱了許多。只是鬥篷沒那麽寬大,還剩一點縫隙擋不住,舒景就當身擋住。

“主人忘了,奴不怕冷的。”舒景說的是他在人市被故意凍了一冬也沒死去的往事。

謝青鶴裹著鬥篷對著火爐,煙火的熱度與煙氣裊裊而起,視物時略有些模糊變形。

他修的是人間道,總是在為人的修行中悟道。修家講究順凡逆仙,凡人要吃飯,修仙就辟谷。凡人要感知冷熱,修仙就寒暑不侵。凡人要貪戀男歡女愛,修仙就禁絕□□。謝青鶴總是在想,人本就是人,若連人都做不好、做不到,如何去求真求知,去做神仙?

但,他還是第一次覺得,冬天是不好過的。

蔣英洲的皮囊資質太差了,身體虛弱影響心志,這不耐嚴寒的身子實在拖累。

抵達臨江鎮時,舒景請船夫稍等片刻,他還要跟船回去。隨即扛起蔣二娘預備的兩個大包,跟著謝青鶴一起回家。明天就是年三十了,鎮上略顯冷清。街坊要麽回鄉下過年祭祖去了,要麽去了縣裏投奔有出息的兒女,留在鎮上操持年節的人家畢竟是少數。

臘月裏沒多少營生,也不興訓斥小孩兒,許多男人帶著孩子在街上玩耍,反倒是婦人們忙著備年貨做年菜,忙得團團轉,幾乎看不見身影。

鎮上不大,從碼頭到蔣家也就擡腳的距離,很快就走到了門口。

院門上了鎖。

蔣家通常是不鎖院門的,哪怕張氏偶爾出門,也只是將門虛掩。

畢竟門口的鐵鎖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真要遇上小偷強盜,一把鎖能頂什麽用?老百姓的院門高低都有規制,修高一寸都是僭越,小偷要進門,輕而易舉就翻進去了。

院門不上鎖,順手牽羊的偷兒還得疑心家裏是不是有人,進門說不得撞見主人家。一旦院門上鎖,那就是告訴偷兒,家裏沒人,隨便偷吧。

舒景將兩個大包袱放下,麻利地上墻探頭看了看,說:“好像有些天沒開火了。那邊豬圈打掃得挺幹凈,走得不算匆忙。”

謝青鶴指了指鐵鎖。

舒景滿臉無辜地看著他。

謝青鶴開始在院墻附近找借力的地方,似乎要翻墻。

舒景連忙舉手投降:“主人,主人別翻墻,奴會開鎖。您稍等片刻。”說著從發髻裏掏出兩根很細的銀絲,對準鎖眼兒撩了兩下,鎖就開了。

謝青鶴作勢要揍他,他連忙彎腰退下:“小把戲,小把戲。”轉身去提門口的包袱。

舒景在陌生環境中收集情報絕對是一把好手,他剛才在墻頭只探了一眼,就把蔣占文與張氏夫婦的近況說了個七七八八。院子裏收拾得很幹凈,沒有晾曬衣物,也沒有鹹菜鹹魚,原本一直養著的豬和雞鴨都收拾幹凈了,廚房裏的水缸都是空的——顯然是怕放得久了,缸裏生苔。

舒景在開堂屋的另外一把鎖,謝青鶴就在廚房轉了一圈,摸了摸廚房裏木桌上的灰塵。

走得不匆忙。

走的時間也不算很長,不超過半個月。

“可能是回鄉下了。”謝青鶴說。

恰在此時,隔壁熱心鄰居也聽見動靜過來查看,只見大門洞開,舒景埋頭開鎖,馬上厲聲喝問道:“嘿,你什麽人?怎麽進來的?他爹,他爹,快來!秀才公家進賊了!”

謝青鶴從廚房裏出來,跟門口的大嬸打招呼:“李嬸兒,是我。”

“英哥啊。”李嬸兒松了口氣,冷不丁看見個高高大大的“賊人”撬門,她也有些害怕。如今發現是鄰居家小哥回家,至少不必打架了,“你是從外邊讀書回來吧?你爹娘回老家去了。”

蔣占文的父母還活著,在鄉下老家與守土的幺兒同住。平時蔣占文嫌棄家裏爹娘土氣上不得台面,也不喜歡讓兄弟來打秋風占自家的便宜,基本上不怎麽與老家來往。

不過,鄉下確實是蔣占文最後的退路。

這會兒蔣占文夫婦回了老家,可見是安家確實施加壓力了。

謝青鶴也不想被鄰居大嬸兒教做人,畢竟家裏獨一的兒子在外廝混到臘月二十九才回家來,還不知道爹媽的下落,聽上去就是非常不像話。他馬上讓舒景拆了一個包裹,把蔣二娘捎帶的凍肉冬筍雞蛋什麽的全都塞給了李嬸兒,說是帶回來的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