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大爭(15)(第3/5頁)

“你又要與我吵鬧?事已至此,你我再論誰對誰錯又有何益?大兄的侍衛在此有了折損,我總得有說辭解釋。”陳紀這時候也是騎虎難下。若是把陳利等人都殺幹凈了,一切都好說。現在殺人只殺了一半,非但沒能滅口,還要解釋為什麽殺人。

常夫人對他的厭惡已經到了極點,偏偏這事將二人捆綁在一起,也不能翻臉讓陳紀自己去面對。

“你我商議有用麽?”常夫人反問道。

陳紀目光看向正在一片血海臟亂中忙碌的伏傳,輕聲說:“他聽你的。”

常夫人對陳雋有影響力,陳雋對陳叢有影響力。所以,陳紀和常夫人商量對策是有用的。

陳紀的整個策略邏輯清晰。

可惜,常夫人冷笑一聲,說:“我不聽你的。”

不等陳紀再說什麽,常夫人已經轉身快步離開,吩咐仆婦:“帶人多燒水煮布,幫著準備鋪褥,熬煮軟食。耳朵都豎起來,小郎君需要什麽,不要緊等吩咐,早些預備好。”

陳紀心念一動。

常夫人嘴上說不聽他的,不與他商量對策,可是,常夫人的安排很耐人尋味。

她讓仆婦準備被褥飲食,是把陳利麾下所有衛士都安置了下來。謝青鶴在這裏救人,陳利就必須帶著衛士在此保護他,傷者更是直接被安置了下來。

最讓陳紀深思的是,從事發到現在,陳利始終沒有派人回陳府求援。

——他是不是也在等,等謝青鶴空閑下來,想好對外的說辭,再將此事捅回陳府?

一直忙碌到傍晚,斜陽西下,院子裏只剩下微弱的天光,所有人臉上的輪廓都變得模糊。

謝青鶴與伏傳從走廊的一頭挪到了另一頭,還要接手時,發現空蕩蕩的廊上只有紋路筆直的木板。謝青鶴仰頭聽見了頸骨尖酸的呻吟,一直在用氣針縫合、用真元渡氣救人的伏傳,更是累得將身子一倒,直接鋪在了木廊上:“不想洗澡。”

不洗澡當然是不行的,一整天收拾的都是外傷,兩人都是滿身血汙,伏傳褲子上的血都起殼了。

常夫人的仆婦準備好香湯,謝青鶴拉著伏傳起身,臨走之時,又不放心陳紀。他回頭指了陳紀麾下還站著的武士一下,說:“再動手都死大街上去。”

這群武士都很為難。陳紀吩咐殺人,他們不可能抗命。可小郎君不計前嫌施救,也得給面子。

不能稱是,也不能稱不是。自聞三以下,個個都屈膝下拜,垂頭不語。

耷拉著肩膀累得滿臉灰暗的伏傳回過頭來,吩咐道:“解劍卸甲,繩縛右臂,去廊下蹲坐著。你們一個個對大兄的衛士舉劍,還想好端端地回家睡覺?等候發落。”

說話的是自己的小郎君。聞三擡頭看了陳紀一眼,陳紀點了頭,他就吩咐麾下:“遵命。”

謝青鶴則低聲吩咐陳利:“客氣些。”

陳利這邊死了人,心中自然積攢著怒氣,可對方也是聽命行事,且自願解劍卸甲,兩邊小郎君關系又如此親厚,真要節外生枝,只怕小郎君先要不高興了。陳利很明白其中的利害:“仆明白。”

暫時控制住局面之後,謝青鶴才牽住伏傳的手,領著他去洗澡更衣。

洗澡是個簡單的事情,洗完澡要換衣服就挺頭疼。他倆都是小孩,想借衣裳穿都不可能。常夫人是慈母心腸,哪怕搬到別院居住,居然也帶著伏傳的衣裳。兩人洗浴出來,常夫人的仆婦捧著嶄新的衣裳進來,又是小郎君喜歡的花色紋樣,又是小郎君喜歡的熏香……群星捧月般圍著伏傳打轉。

至於謝青鶴麽,有媽沒媽的區別非常明顯。

只有雁姑站在他身邊,盤裏捧著一套外衫,說:“夫人出來得匆忙,家中也沒有尺寸合適的男子袍服,委屈小郎君暫以鬥篷蔽體禦寒。女婢已在加緊裁制衣物,再有片刻就能得了。”

“夫人就沒有年紀小些的使女麽?”謝青鶴不想披著鬥篷遛鳥。

這時候男女衣裝尚不如後世分得那麽清楚,風行於世的常服襜褕就是男女通用的款式。

常夫人當然有小丫鬟,只是把小丫鬟的衣服借給小郎君穿,說出去只怕冒犯了小郎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雁姑面露難色,謝青鶴已經披上鬥篷,罩住周身。

伏傳聞言回頭:“大兄吩咐,雁姑為何不答?家中連身幹凈衣裳都找不出來嗎?”

雁姑唯唯應諾,馬上就退了出去。

伏傳見大師兄裹著鬥篷站在遠處,頓時有一種大師兄被欺負了的怒氣:“都圍著我做什麽?去給大兄找衣裳!這算是什麽待客之道?你們還懂不懂道理?!”

仆婦們都被訓得面面相覷,接連放下手裏的東西,退了出去。

謝青鶴上前捏了捏伏傳的臉蛋兒:“不要生氣。常夫人今晨才搬來別院,今天又出了這麽多事,照顧不到也是常事。誰也料不到我會來這裏洗澡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