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大爭(21)

“誰敢?!”陳秀從車廂裏爬了出來,懷裏還抱著陳敷的牌位,怒瞪姜夫人。

陳秀很少與姜夫人打交道,也不怎麽把姜夫人看在眼裏。

在他心中,世間唯有他與陳起才是一家人,他和陳起才是一個媽肚子裏爬出來的親兄弟。俗話說,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可以換,手足不能斷。何況,姜夫人膝下無兒無女,牽扯不到血脈親緣,那就純是個住在家裏的外人,隨時可以掃地出門。

“我大兄的衛士,我管教不得?倒是你,不下蛋的母雞,不親香的外姓人,倒要來我家耀武揚威,怕不是我大兄將你從姜家搶來的時候,只搶了個光溜溜的人,沒把家教一並搶來?”陳秀看著家將被抽花的臉,也憋不住胸口悶氣,對姜夫人口吐芬芳。

相州上下都知道姜夫人是陳起從姜家搶來的世家千金。兵臨城下,圍堵下聘,姜家不收聘禮絕不撤兵。姜家逼於無奈只得將姜夫人下嫁。三書六禮雖都齊備,還是不折不扣的搶親。

這事也不算很光彩,平時沒人敢提。

陳秀先罵姜夫人沒孩子,又指點她是搶來的女人,暗示她在相州沒有地位,姜夫人徹底怒了。

“捆了。”姜夫人陰著臉,冷颼颼地盯著陳秀,“誰敢反抗,有殺無赦。”

姜夫人帶來的人分兩撥,一撥是她的陪嫁女侍,另一撥則是尊奉謝青鶴命令跟出來的府衛。她的女侍戰力如何不好說,府衛則是個個精銳。不等姜夫人帶來的兩撥人反應,陳利先一步動作。

他反手撂倒了剛剛對他動鞭子的家將。

——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是好心。

姜夫人從來不把下人當人,說杖斃就杖斃。作為險些被姜夫人杖斃的劫後余生之人,陳利對這拎不清的家將也有幾分同情。都是聽命行事的下人,其實也罪不至死。

但凡那家將聰明點,順勢倒地不起,這邊把陳秀捆住之後,姜夫人哪裏還顧得上杖斃一個嘍啰?

陳利把這家將撂倒之後,正要去抓陳秀。

讓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

那被撂倒的家將一個鯉魚打挺,非常瀟灑地站了起來,吆喝道:“莫動郎主!”

陳利:“……”

烏歲:“……”

粉臉含煞的蓉姑挽起闊袖,從馬背的背囊中取出長弓利箭,咻地射出一箭。

正中家將額頭。

這一幕讓在場所有陳家子弟都有些眼角充血,姜夫人使府衛捉拿陳秀,或是將陳秀的下人杖斃,從來也沒有人會覺得異樣。然而,今天動手殺人的是姜夫人的陪嫁女侍,是切切實實的外人。

陳利見勢不妙,連忙動手將陳秀拿下,喝令陳秀的家將家僮:“出劍即死!”

姜夫人已經被觸怒了,有了大開殺戒的想法。若是陳秀的下人敢反抗,絕對是一片血海。

他帶來的二十精騎都收到了他的暗示,紛紛下馬撲人,將陳秀的隨從家將盡數捆起,絕不讓對方有一絲半點反抗觸怒姜夫人的動作。

陳秀又驚又怒:“我是大兄同胞兄弟,你敢拿我?”

姜夫人上前捧起陳敷的靈牌,恭恭敬敬交給隨行的家老,說:“這事做得稀奇。家公膝下三男兩女,但凡是個人就去祖祠抱了家公的神位往外跑,還要主祭守祠的長支宗子做什麽?捧著家公的神位就妄自尊大,他日是不是還要捧著家公的神位去找郎主說上下尊卑?叫天下人恥笑!”

這幾個守祠的家老會讓陳秀抱了老家主的牌位往外跑,主要是忌憚陳起,認為這是陳起的主意。

現在姜夫人跑出來一頓訓斥,家老們就明白壓根兒沒陳起什麽事,陳秀是狐假虎威、自作主張。都是識時務的俊傑,世間的道理當然是順著拳頭大的那一方傾斜。幾位家老都唯唯應諾,前後向姜夫人表忠心,以後一定會把牌位保護好,絕不讓“但凡是個人”就隨便搶走。

陳秀還在跳腳,陳利怎麽摁都摁不住:“你這婦人居心叵測。如今有人不懷好意要篡大兄的家主之位,我替大兄剪除禍根,你卻與歹人互相打照應!你那麽護著老二是想做什麽?你與大兄生不下孩兒,篡奪不得陳氏家業,你要轉而扶持老二麽?你和老二什麽時候勾搭上的?!”

這一番話說得清新脫俗,不止姜夫人目瞪口呆,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

“蓉姑。”姜夫人緩緩挽起自己的馬鞭,“絞了他的舌頭。”

陳利覺得這事不妙,飛快地想著對策。然而,面對暴怒的姜夫人,誰又勸得下來?郎主?遠在千裏之外。小郎君?小郎君打死也不可能現在出來。那……還有誰?

烏歲是烏存的兒子,且沒有插手這種事的份量,這會兒東張西望,假裝沒聽見發生了什麽事。

最讓陳利氣憤的是,那幾個家老也忙著對陳敷的牌位擦擦吹吹,一副很忙碌的樣子,壓根兒就沒想著保護一下陳秀這個正兒八經的陳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