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大爭(40)(第4/4頁)

全天下都知道,陳起打仗時若是順風順水,他損失小心情好,就不會屠城發泄。但是,他要是打得很辛苦,損失很大,打進城之後多半都要縱容陳家士兵燒殺搶掠。生活在秦廷王都的百姓,由上至下都人心惶惶,對不靠譜的皇室沒多少指望——大家都想逃到相對安全的地方去。

這股出逃風讓秦廷皇室深為憤怒,天子頒旨,禁絕百姓出逃,逃亡者立斬。

所以,這家人的所作所為,按照目前天子的旨意,確實難逃滅門之罪。

“花了很大一筆錢,很不容易才找到這條門路,郎主還送了兩個貌美年少的女郎予那齊城管做妾……”中年男子說起來老淚縱橫,“誰曾想人家看不上‘重金’,只想一網打盡。”

這是真的沒處說理。

偷偷摸摸地想要花錢買條逃亡的門路,哪曉得被城門吏和守城士兵聯手黑吃黑。

這家人的男仆護衛基本上都死光了,本該做主的男主人也先一步下車,死在了箭雨之下。剩下幾個男人明顯身份都不如那錦衣少年尊貴,只怕也沒有領導家族的能力。

謝青鶴想了想,還是指點了幾句:“若是甘願舍棄家財,化整為零,應該也能逃出去。”

這家人面面相覷。想著要放棄十幾車的財產,又實在難以抉擇。

伏傳則依在謝青鶴身邊,說:“偌大的王都難道就沒有好心人能救命了?我聽說東宮仁愛,荊王公正,素長公主最愛財,你們還有這麽多財物,拿出一半來去找一找門路,總能活下來。”

“走吧。”謝青鶴只怕伏傳用力過猛,牽著他的手,帶上那受傷的仆婦匆匆告辭。

這家人還想追著不放,伏傳回頭恐嚇道:“你們還不快走?仔細被捉起來!”

這處死角一直以來都是城門吏與守城士兵用來屠殺逃亡小家族的地方,四周都被打點過,很少會有人途經此地。走出去就是一片荒廢的燒窯廠,戰時被改成了燒金汁的地方,囤了不少糞便,臭氣熏天,正常人都不願意靠近。

謝青鶴與伏傳帶著那個叫林姑的仆婦走了不遠,就在廢棄的燒窯廠找地方躲了起來。

林姑昏沉沉地看著那兩個少年脫下外袍,一會兒外翻,一會兒撕扯,分明是一件很普通的衣裳,扭來扭曲就變成了截然不同的裝扮,穿上去氣質都不同了。那年長的少年又從包袱裏拿出幾個扁平的銅盒子,用刷子沾著粉兒往臉上撲,幹脆連眉眼都變得不同了!

等他倆把發髻拆開,用木梳重新梳了一遍,原本昏沉沉的林姑頓時給刺激精神了!

剛剛還是英氣勃勃的兩位少年郎,這就變成畏畏縮縮、滿臉愁苦的倆小姑娘了?

伏傳拿著銅鏡看大師兄給自己弄的易容。

有了伏草娘的經歷,他對女裝毫無抵觸心理。至於說大師兄的女裝麽……他也適應良好。準確來說,這是陳叢的女裝。也許,再過十年之後,大師兄再用陳叢的皮囊扮個女裝,他才能激動一下。

謝青鶴則拿起筆刷,對林姑說:“姑姑,為了安全著想,你也稍微裝扮一番。”

他對剛剛救下的那家人,毫無信任可言。為了活命,那家人有九成的可能出賣他與伏傳。

被帶走的林姑是最好的線索,謝青鶴與伏傳的年齡組合也很好辨認。然而,有了謝青鶴的易容術加持,受傷婦人帶著一大一小兩兄弟,變成了生病婦人帶著兩個女兒,就可以讓他們徹底消失。

謝青鶴帶走林姑固然是不想暴露用在她傷處的藥,也是出於隱藏身份的考慮。

有他的醫術和易容術,林姑的特征不是問題,很容易被隱藏。然而,他與伏傳都是小孩兒這件事卻是很不好遮掩的硬傷——必須有一個成年人在身邊,才能將他們的一切行動合理化,變得不起眼。

林姑沒有太多的想法,腦子一片空白,謝青鶴要給她化妝,她就乖乖地讓化妝。

謝青鶴揭開林姑額上與頸上裹傷的布條,止血膏已經將傷口黏合。謝青鶴很小心地替林姑梳理傷口處的頭發,清理掉發間的鮮血,重新纏了一條更精細的繃帶,裁了伏傳的一件衣裳,給林姑做了個遮擋額上傷口的布帽。

“姑姑,你現在就是我們的娘親。你有頭暈的毛病,額上不小心撞了一下,正在病中。我是你的大女兒,你想叫我什麽名字?”謝青鶴沒有自己起名字,他怕林姑不熟悉不順口,會露出破綻。

林姑想了想,說:“大女。”

謝青鶴:“……”

伏傳將銅鏡塞進包袱深處,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那,我是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