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大爭(79)(第2/2頁)

——甘願放棄師對徒的綱常壓制,為弟子答疑解惑、傳授至理,方才不負師道。

“時與運相假合,方為天下勢。一姓立國,王座則是天心,太平富足則為民意。一姓失國,又有新王取而代之。天心民意相諧則四海升平,相左則難免戰火四起。這是生滅有常的道理。”

“天譴律書皆是律我,不孝者,不義者,不仁者,淫邪者。”

說到這裏,上官時宜指了指自己,“似‘我’這等提兵十萬、屠城劫掠之人,天譴否?史書上變著花樣給貳臣編排淒涼死法,似‘我’這等‘不忠’‘巨賊’,天譴否?”

上官時宜沒有直接結論。可是,他的態度很明白,“天譴”就是欺負普通人。

陳起是把一切普通人做了就會遭雷劈的事都做遍了。

論親,陳起對生母涼薄,對生父堪稱大不孝,陳敷生前他就跟親爹別苗頭,陳敷死了之後,他把嫡出的弟弟陳紀趕了出去,不讓陳紀給陳敷守孝,外面還風傳是陳紀不孝,親爹死了都不去看一眼。

論君,陳起生在秦地就是秦民,對秦廷何止談不上忠誠,他就是秦廷的掘墓人。

論仁,陳起殺敵人不眨眼,殺小老婆不眨眼,殺家奴不眨眼,若不是姜夫人攔住了,若不是他只有碩果僅存一個獨苗,很可能殺兒子也不會眨眼……

就這麽一個狂夫妄人,打下了江山,做了皇帝,就因為他沒有兒子陳叢那麽爛,史書上對他的評價居然還不錯,非但沒有人追著他罵,罵陳叢的時候還把他拎出來誇了幾句。

伏傳眼珠子往下瞟了一下。

上官時宜正和謝青鶴聊在興頭上,被小弟子一眼看破功,倔強地說:“若不是相州遇刺傷了身體,以他常年征戰累月暗傷,未必能長壽。這不是天譴,是福報!”

伏傳連忙點頭:“弟子……兒受教了!”

“阿父也認同兒的推測?”謝青鶴問道。

“正常的世界,炁是這麽走動的。”上官時宜本想用真元比擬,比劃一下才發現自己換了個破爛皮囊,根本沒有真元可用。左右看了一眼,直接就把棋盤上的棋子稀裏嘩啦推了個零散。

他這麽隨手一推,普通人看不出端倪,謝青鶴與伏傳馬上就看出了天地四時五行流轉。

“這個世界,炁是這樣的。”

上官時宜將棋子撥開,中間留出一段空曠。

“這是大兄。”伏傳馬上就看出來了,“炁行仍舊和正常世界一樣流轉,但是,大兄是整個世界的中心……也不是,好像是個漩渦?”

上官時宜指著外圍的黑白棋子:“天心民意。”

伏傳則指著那塊空白:“大兄。”

換句話說,正常世界的天譴,是遵循著天地四時五行假合出來的運勢,其具現出來的就是所謂的天心民意。運勢不同,時勢不同,天心民意不同,天譴的對象也就完全不同。

在入魔世界,謝青鶴的能量比天地四時五行都更重一些,他的意志也碾壓了所謂的天心民意。

“如果大兄認為纘纘不該被天譴,她就不會出事?”伏傳擡頭問上官時宜。

“理當如此。”上官時宜說。

“那就是大兄給纘纘送了兩個婢女,無意間認定了纘纘可能會出事,所以纘纘就接連摔了兩次。現在只要大兄心修強悍,抵住天譴纘纘的念頭,纘纘就可以平安無事了?”伏傳說這話時,有那麽一點點的幸災樂禍。

眾所周知,人想要抵抗一個念頭,通常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念頭,以至於印象越來越深。

伏傳自己心修稀爛,認為此事艱難得不可思議,又常常以此被大師兄嫌棄。到了考驗大師兄心修的時候,他也不覺得大師兄做不到——就肯定還是有點困難的對吧?

哪曉得謝青鶴和上官時宜確認這一點之後,兩人默契地將此擱下,好像事情就結束了。

謝青鶴起身施禮:“時候不早,阿父早些休息,兒先告退。”

上官時宜也側身慢慢揀棋子,說:“去吧。這一日也辛苦了。”

——你們就對大師兄的心修這麽有信心的嗎?

伏傳張張嘴,終究還是沒吭氣。

學渣不配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