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大爭(80)(第2/3頁)

沈俁閱讀的速度非常快,當他一頁一頁翻完兩本書之後,又開始觀察針線裝訂起來的紙張。一本書拿在手裏,可比沉重的竹簡方便多了。白紙黑字的閱讀體驗也遠比竹簡刀筆舒適明晰。

“以此傳家,課徒訓子,萬世可期。”沈俁感慨道。

謝青鶴搖頭道:“傳世之寶。”

沈俁怔忪一瞬,起身作揖:“不及小郎君公心正大。”

謝青鶴合手還禮,請他落座,說道:“先生高看我了。若我家人丁興旺,個個聰慧賢良,這些書本留在家門之中,八成不肯外傳。可是,誰又能保證家中子弟皆是俊才?英姿先生家中兄弟幾人?”

沈俁居然有點茫然:“離家日久,族內婚嫁所知不多,三服之內,或有……二十,三十?吧?”

謝青鶴又問:“賢者幾人?”

沈俁顯然也是個狂人,指點族內兄弟毫不客氣:“賢者二三人,余者碌碌,不足掛齒。”

“若以此傳家,蓄得英才不過二三。以此傳世,則天下英才盡入我門。”謝青鶴撫掌笑道,“先生說我公心正大,不敢當。正是私心求才若渴,才費盡心思扶養孤兒,悉心教養。大家高門子弟未必賢良,寒門小戶子弟也未必愚笨不堪,曠野之中,遍地珍材。”

沈俁原本打著“量入為出盡量保本”的小算盤,硬生生被謝青鶴拉進了“為天下蓄養英才”的光輝宏大偉願之中,一時間竟有些心潮澎湃,為自己有幸共襄盛舉,與有榮焉。

嘮了半天,田文也跺腳擦掌地鉆了進來,進門就向使女要暖爐,囫圇敘禮之後,將精巧的蓮花銅爐捂在暖筒裏一腳踩著一個,方才舒舒服服地問:“小郎君喚我何事?”

“沈長史想在青州也設立一個像是慈幼院的地方,只是不撫養孤兒,用來安置軍戶子弟。”謝青鶴直接把接待沈俁的重任移交給了田文,“許章先生跟沈長史細說一說。”

他直接退出談話,顯然是對沈俁的不尊重。

沈俁和田文都有些意外,謝青鶴已經站了起來,說:“我有些東西得稍作整理之後,再給英姿先生過目。都不是外人,我就不客套了。許章先生,英姿先生,先聊著。雋弟,你陪兩位先生。”

話都說到這地步了,沈俁和田文都只能客氣地點頭。

伏傳則挪到謝青鶴的位置坐下,用稚嫩的身軀,老成的笑容,誠懇待客:“先生們,請。”

謝青鶴說話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很少誇大其詞。田文就不一樣了,他看上去很老實,就喜歡吹牛逼,相州慈幼院的孩子都是他在教養照顧,笨蛋都能被他吹成神童,何況也不都是那麽笨。他在相州花錢大手大腳,窟窿都是常朝在給他填,沈俁問到具體花銷,他就在胡說八道……

眼見沈俁眼神越來越狐疑,伏傳也有點控不住局面了,只好說:“我請舅父來說吧。”

於是,常朝也被請到了偏殿議事。

常朝在西樓扮演的角色和沈俁略有相似,都是負責具體經營掏錢的苦逼倒黴鬼。幾方剛剛寒暄完畢,坐下來才說兩句話,常朝就和沈俁有了一種惺惺相惜的默契。

沈俁也搞明白了,庶務問田文,經濟問常朝,這兩人各管一攤,不能互換。

集齊田文、常朝之後,沈俁終於把相州慈幼院的情況了解得七七八八。

讓他非常震驚的是,小郎君設立在相州的慈幼院絕不是給一碗飯、教兩個字那麽簡單,每個孩子在進入慈幼院的同時就被評估分流培養,將有教無類、因材施教八個字發揮到了極致。

沈俁不知道的是,謝青鶴照抄了寒江劍派培養外門弟子的方案,數千年總結出來的一整套經驗,保證每一個人都有他獨特的價值——哪可能浪費慈幼院投資的任何一粒米?

說得差不多了,伏傳就盡到主人的本份,送來飲食酒水,招待貴客。

田文和沈俁都是留名史冊的大文豪,他倆說得興起,趁酒賦詩,伏傳就讓楊奚進來抄錄。常朝的人生軌跡與歷史上早已不同,此時名不見經傳,也不怎麽愛出風頭,只顧著喝酒捧哏打拍子。

“常九陽長得好看,胳膊粗,能打架。”田文與常朝共事三兩年,混得很熟,“也能賦詩。”

常朝端著酒碗搖頭:“不會,我不會。你哄我要錢的時候,才這麽捧我。”

沈俁在酒席上也不如平時那麽古板正經,見田文和常朝拉扯,他吩咐使女:“拿骰子來。”使女將骰子呈上,沈俁拿出面前的空碗,丁零當啷將幾枚骰子扔進去,“勝者當飲,敗者罰詩。”

沈俁胸有成竹。

——沈俁是黎族後裔,懂得五谷玄術,他就不是普通人。

田文嘿嘿一笑。

——田文則是常年混跡市井,天天賭錢喝酒,據說精通千術,手段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