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謝青鶴口中吐血,手上功夫分毫沒落下,將純陽雷炁柔和戾氣之後送入伏傳體內。

伏傳在第一道雷劫時,只覺得體內阻滯多日的氣脈順暢了,第二道雷劫之後,吐出一口紫黑色的陳年淤血,到第三道劫雷順著謝青鶴的指尖飛入體內,他才真正感覺到自己的舊患著落在何處——

“噗——”

伏傳無法再控制的身體,撲地嘔血,一口接著一口,總有殘血未盡。

他感覺到玄池中隱隱有一小塊蛛絲般微小的裂痕,埋在極其深沉的位置,想是受傷時玄池太過稚嫩……伏傳搖頭,不是稚嫩。受傷的時候,他還不曾建玄。

那時的玄池是尚未雕琢打磨的混沌一片,原本不該傷到那處,更不可能碰觸到那一處。

是八年之前。

鄰近龍城的荒野之中,他與謝青鶴遭遇龍鱗衛伏擊,情急之下,他動了槍痕。

若非長在寒山,被當作掌門弟子撫養,有了太多遠超常人的見識,他就不該懂得越級使用槍痕的小法門。還未建玄之時,先一步使用了入道之後才能施展的槍痕,當時就吐了血出來。

那時候他日常練武禦敵都用不上尚不存在的玄池,傷處不痛不癢,他就沒覺得留下了暗傷。等他築基之時,這點暗傷已經“愈合”,他更不會發現玄池極深處有恙。

難怪大師兄不說細節。

當初伏傳強動槍痕是為了救援謝青鶴,事後還被謝青鶴教訓過一回,二人鬧得不歡而散。

現在應驗了謝青鶴當初的顧慮,謝青鶴心疼伏傳,當然不肯細說,只默默施救。

伏傳撲在地上將血吐盡,雷炁已經深入玄池,將他的舊傷“鏟”平。整個過程委實稱不上輕松,伏傳不痛不癢卻艱難得出了一身重汗,不止頭額臉面,連兩只手都濕得像是剛洗過。

他稍微能擡起頭來,即刻去看謝青鶴:“大師兄,你……”

謝青鶴也吐了血,不過,模樣全不如伏傳這樣狼狽。

隨身空間的椅子不知何時被謝青鶴搬了出來,這會兒就墊在謝青鶴身下,他那椅子一側還放著高矮合適的扶手,謝青鶴恰好就歪著靠了上去,手裏捏著一塊柔軟的濕毛巾,已將嘴上殘血拭凈。

伏傳一時想哭,憋不住又想笑,說:“可見小弟還是蠢了些。”趴下吐血的時候,怎麽沒想起從隨身空間裏挪張臥榻出來,說不得還要來一只洗刷得幹幹凈凈的痰盂。

盡管手足無力渾身癱軟,伏傳還是勉力撐起一口氣,踉蹌到了謝青鶴的座椅邊。

——他心裏很明白,大師兄若是站得起來,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他趴在地上。

果然,他已經湊近謝青鶴身邊,謝青鶴還是歪在椅子上沒動。

伏傳便接過謝青鶴垂在椅側那只手裏的濕毛巾,將沾血的一面卷了卷,找到尚幹凈的一面,把謝青鶴不慎落在衣襟上的血痕一一擦去。伏傳自己是不怎麽講究體面,只是萬萬見不得大師兄受委屈。

昔日謝青鶴低頭在師父跟前聽訓,伏傳看不下去,現在也不忍見大師兄身上留有一絲狼狽。

“大師兄,我,”擦去血漬之後,伏傳看著謝青鶴無從下手,“該如何助你?”

他們本是同門,又是關系極其親密的同修道侶,伏傳本該無比熟悉謝青鶴的修行狀況。

然而,謝青鶴身吞群魔之後,體內各種力量無比復雜,連見多識廣的上官時宜都不敢輕動。

再則,二人同修之時,伏傳一直處在被謝青鶴指點保護的位置,從未試著反哺謝青鶴。此時他想給謝青鶴渡一些真氣,也怕走錯方向觸動封禁群魔的隱患,反而弄出更大的麻煩。

謝青鶴無力說話,做了個眼色。

前兩次雷劫都在他的控制之內,第三次雷劫就失控了。

這不是因為伏傳的暗傷難以治愈才導致謝青鶴禦敵出了岔子,而是劫雷兇狠,根本不給阿壽任何渡劫成功的機會。若第一道劫雷威能是一,第二道劫雷是二,第三道劫雷劈下來的厲害就是百數。

若不能控制拼死渡劫的阿壽,劫雷還會成百上千地增加殺傷力度,謝青鶴扛不住。

謝青鶴才看了一眼,伏傳馬上明白他的顧慮,轉身去問阿壽:“你還要不知死活渡此雷劫?”

謝青鶴履行了自己隨口而出的承諾,阿壽頭頂的劍氣整整四十九道,一道未碎。

然而,謝青鶴用來護身與替伏傳療傷的劍氣則碎了個幹幹凈凈。這就是謝青鶴將劫雷的戾氣都引到自己身上,硬扛住了。

阿壽未死。

劫雲不散,重新席卷而至。

那不知死活的麒麟竟然還躲在劍氣之下,仰頭不服輸地盯著烏沉沉的黑夜。

“憑你有多少不甘不願,也沒有兩句話就讓我大師兄拿命替你渡劫的道理。”

伏傳想起謝青鶴歪在椅子上不能動彈的模樣,心焦如焚,慕鶴槍倏地飛入手中,槍尖直指阿壽,“你若不想死,即刻將你母親遺骨吐出,使劫雲散開。否則,劫雷不殺你,我要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