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 35 章(第3/4頁)

三姑奶奶?這稱呼刺耳得很,梁霄心中苦笑,聽得趙嬤嬤提聲道:“三姑奶奶說,爺們兒家的事外頭解決好,那是本事,牽扯到女眷身上,甚至拿姑娘名節來開玩笑,不免叫人瞧不起。請二爺往後行事前,多多思量,莫要害人害己,追悔莫及。”

她又施一禮,理也不理臉色難看至極的梁霄,回過頭來,冷冷瞥了梁芷薇一眼,道:“姑娘往後,好自為之。”

說罷,揚長而去。

梁霄半晌沒能緩過來,明箏這話說得極重,明顯瞧出了梁芷薇跟他之間那點小伎倆,不僅瞧不起得很,連話也說得不留一絲余地。她到底是想幹什麽?鬧脾氣也要有個限度,欺他好性兒,以為一輩子能用那點錯處拿捏他?她簡直是不可理喻!

梁芷薇手掌膝蓋上都是傷,跳車時本是想嚇嚇明箏罷了,哪想到車刹得急,她一時沒抓住,把她整個人甩了下去。今兒真是丟死人了,好巧不巧還被嘉遠侯的副帥瞧個正著,她又是委屈又是懊惱,步下轎子跺腳怒道:“我再也不管哥哥嫂子的事了!”

門內,梁老太太命人打聽著動向,見梁霄兄妹垂頭喪氣地回來,忙去上院報信。梁老太太氣得砸了兩只茶盞,“給臉不要臉的東西,明兒我親自去,我倒要瞧瞧,她明氏到底想要幹什麽!”

明府門前,明箏下了馬車,門前早候著幾個婆子,見到她,急忙忙湊過來報信,“三姑奶奶,老爺回來了,著您去呢。”

這是明箏回母家後,父親明思海頭一回見她。

聞言,明箏定了定心神,重抿鬢發,徑自朝上房而去。

“爹,您找我?”

書房門前傳來女兒清潤的嗓音,冷靜幹脆,不帶半點拖泥帶水的尾音。明思海淺蹙眉頭,覺著這把嗓音聽來有些陌生,像某個從來不識之人。年幼時的嬌憨天真當真一絲都沒有剩余。

他頓了頓道:“進來。”

推開的門猶有萬斤般重,明箏知道,今日就會知道自己的前路,應當何去何從。

身上朝服尚未換下,不知是否今夜外頭天氣有點冷,她周身帶著幾許幽涼,動作規範地蹲身行禮。

若用一把尺子去量,低頭的角度,彎膝的弧度,大抵都跟書卷上教誨的一模一樣的吧?

明思海教導兒女自來嚴格,明家每一個男女,從來不可行差踏錯,否則便是有辱門楣,給這書香世家的百年清名抹了黑。

無疑,明箏在婆家不能見容,在明思海瞧來,是件大逆不道的錯事。

“坐。”他開口。

明箏在他面前的鋪墊上跪坐下去,順手提起茶壺替他續了杯君山銀針。

在他思量如何開場的時候,她開門見山地傾吐了意願。

“爹,我與梁霄沒法走下去了。我想還家。”

她聲音很輕,雖是祈求,也並未顯現出女兒家該有的嬌氣。

好像冷靜的在說起別人的事。

她的表情從容平靜,這麽大的一件事,被她訴說得像是討要一件不值錢的東西一般簡單。

他持杯的手頓了頓,擡起頭來,探究地打量她的五官。

出嫁八年,她從那個無憂無慮的閨中少女,長成了今天這樣氣度難掩風華畢露的宗婦。沉穩,大氣,也威嚴。

“怎麽就過不下去了?”半晌,他才收回視線開了口,“千百年來,誰不是在婚姻裏一邊包容體諒,一邊委屈求全過完一生?哪個人生沒有痛楚,沒有波折?遇事便欲逃避,輕易便言生離,我是這樣教導你的麽?女書中是這樣寫的嗎?”

“父親。”她擡起頭,平視父親的眼睛,“您要我體貼丈夫,孝順公婆,友愛叔伯妯娌,明箏自問做到了。可有些事,不是明箏一個人做到便夠了。我是明家女,身上烙著明家的印記,我要尊嚴體面,要像個堂堂正正的人一樣,不彎腰不屈從的活著。如果一定要打斷我的脊梁,拆分我的骨頭,將我重塑成一個軟綿綿站立不起,需要依附男人,依附旁人而活著的人……父親,難道我也該遵從嗎?”

淚水從眼角滑落,她本不想哭泣,父親最厭惡人哭,可在親近的人面前,原來眼淚是止不住的。她所有的偽裝功虧一簣,所有的堅強不復存在,她從來沒有試過放肆的大哭一場,即便再孤獨再無助,她也挺直腰背堅強的面對著。這一刻,軟弱戰勝堅強,她不能自已地在父親面前掉了眼淚。

她擡手擦去不爭氣的淚珠,揚著頭不許淚水再次滑落,她硬起聲音繼續說道:“一段一眼望到頭的人生,一個一眼看穿永遠不會改變的人,父親您教我,要怎麽耳聾眼瞎的去蒙混一輩子?我無法欺騙自己,更無法欺騙您,如果您定要我忍,以我一貫的性情,我大抵也是可以忍耐的,可天長日久過下去,我注定再也不是我自己,我會迷失原本的樣貌,逐漸被改造成一個傀儡。一個父親欣慰看到,乖巧可人的傀儡。一個梁家喜聞樂見,無怨無悔當牛做馬的傀儡。我只是再也不可能是明箏,是您曾捧在手心裏呵護大的那個閨女,父親……如果那是您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