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第4/4頁)

明箏站起身,適才跪得久了,膝蓋微微酸疼。

明思海道:“你可想清楚了?非和離不可?”

明箏點頭。

“在這個關頭,梁霄要倒黴了,你提出還家,世人會怎麽議論,你可知道?”

她又點頭。“還家後,你就是沒著落的棄婦,雖是你主動要求放妻,可世人只會認為,是你不安於室,不賢不孝,你將面對什麽,都想過了?”

……

“什麽結果都能承受?你姊妹們給人指指點點,婚事也許耽擱,你兄弟們被人恥笑,你娘出去會客,被問及你,興許擡不起頭……這些,都受得了麽?”

明箏心內沉重得像被狠狠錘了一記。無疑,這是一次自私的選擇。不論她如何妥善處理這樁婚事,都注定要牽連到整個明家,這也是她起初沒有下定決心的緣故。

“我問你,這些你是不是都已經想過了?”明思海的聲音聽來極為冷酷殘忍,提高音調,那些字句像刀子一樣狠狠淩遲著明箏的感情。

她閉上雙眼,熱淚滾滾而落,“對不起,父親,對不起……但我,真的無法回頭,沒辦法了……”

“那好。”明思海沉聲道,“明轍出面,與梁家索要文書,作罷姻緣,婦歸明氏。”

他端起茶盞,望向眾人,“你們當中,可有誰不同意?誰若有怨,今日一並說清,往後明箏還家,禁言閉口,誰若私自妄議,多生是非,家法處置。可有?”

他一字一句,朗聲震地,座中無一人言聲,屋子裏靜的只聞淺淺的呼吸。

半晌無人答話,他轉過頭,面對明太太,“詩詠,你是這個家的主母,明箏是你所出,她的姻緣如此作罷,你可同意?”

明太太抿抿唇,瞧瞧明箏,又瞧瞧丈夫,她心裏針紮一般疼痛,女兒走上了這條最艱難的路,往後要面對些什麽,她都不敢去想。但是,即便前路茫茫,女兒也堅定要與梁霄分離,可見那梁家,真真不堪托付。比起擔憂,她更多的是心疼。往後明箏有她護著,再不會受那些苦楚了,大不了就留她在娘家一輩子,明氏難道養不起一個姑奶奶了?

她抹了把眼淚,點頭道:“三丫頭願意,我便無話。”

明思海點點頭,目光移向明箏,“為父最後問你一句,當真不悔?不可轉圜?”

明箏沉默著,燭光照映在她側臉,她還那樣年輕,還那樣貌美,原該被人捧在手心好生呵護,怎想到,卻走到了這個地步。眾人無言地等候她說出答案。沒人催促,沒人相勸,她自己的命運,就握在她自己手裏。

半晌,她輕緩而堅定地點了點頭。

明思海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清明泠然,“好,知道了。”

他緩緩站起身,吩咐,“阿轍,三日內,不見放妻書,便告知官府,兩家公堂落座,割席絕義。”

明箏怔住了。

下一瞬,淚水滂沱。

她那個嚴肅古板的父親,那個固執中庸的父親,他是說……

梁家若不願意和離,那便、那便義絕麽?

為了支持她,他連一貫的行為準則都拋卻了嗎?

就為了她這點不甘,這點不願。

為了她這點叛逆,這點清高。

為了維護她,他把整個明家的清譽都賭進去了啊……

義絕,那將是怎樣一場令京城萬家雀躍的大戲啊。

徹底撕破臉,劃清界限,從此老死不相往來,斬斷一切牽絆,杜絕一切模棱兩可的含糊,從此昭告天下,明家梁家無法並立於世,什麽同僚情誼,往日關系,一並消散。

那是徹底交惡,徹底成讎。

明思海走了出去,珠簾仍在晃動,屋中沒一個人吭聲。

明箏捂住臉,心情復雜地啜泣著 。

八年沒有流過的淚,仿佛在父親這幾句話後,要盡數補足。

明太太從炕上下來,伏在她身畔緊緊擁住她。

側旁明軫眼眶發紅,一行清淚不受控制地自腮邊滑落,他迅速將水珠抹去,扯開唇角笑了起來。

明轍心裏也是不好受,他自己已經成了婚,其實並不支持明箏這樣鬧下去,可父親比他灑脫,比他看得開。既然妹妹過得不快活,那就把她接回來,是了,這樣沒錯。

林氏早就哭得花了妝容,湊前跟明箏抱在一起。

明軫沒有說話,腳步輕快地出了屋子。

**

清晨第一縷晨光照進來時,陸筠已經醒來許久。他坐起身穿好朝靴,服侍的小廝聞聲走入進來。

片刻後,他身穿飛魚紋妝花錦袍,闊步走出府宅。

此時的禦前已經跪了幾個臣子,多是西疆歸來的將帥。

陸筠在殿前卸去佩刀,在太監高昂的唱聲中步入大殿。

“上直衛指揮使嘉遠侯陸筠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