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麗薩無端端肉麻,二瑞抖落一地雞皮疙瘩,搞得渾身不自在,哪敢去麻煩人家天山雙煞,連忙說不要緊,同時抓緊機會撇清自己:“你也太客氣了,我和我老板,也就一個小區裏的鄰居而已,剛巧我媽又做過他三年班主任,他幫我找工作,是因為我媽出面拜托,他無法推脫,再說又是舉手之勞。至於我自己,說實話,對他並不是特別了解,因為從小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就知道他當年是我們市的高考探花,長得帥,家裏還挺有錢。”

麗莎一面聽,一面笑,然後溫柔嗔她:“別瞎說八說,他明明當你是自己妹妹的。”

服務生過來,麗莎接過菜單,遞到二瑞手上,親熱道:“喏,咱們先點起來,這家餐廳的菜品都很不錯,我和文森特一直來的,他喜歡這裏的青口意面,你一定要試試看,不比法國本土做得差。你要是喜歡的話,咱們下周再約。”

聽她說話這語氣,二瑞就知道她肯定是把自己當成自己人了,便悄悄將椅子拉開一些,坐遠一點。之前因為面試時被刻意刁難的事情,二瑞就感覺這種人得罪不起。這樣七情上面的人,她以前在學校裏混女生小團夥時也頗見識過幾個。這種人怎麽說呢,熱得快,冷得也快,很容易就頭腦發熱和感情用事,她覺得你好就處處護著你,但一旦覺得你不好,那她會在各種場合想著法子的惡心你。時間久了,會讓你周圍不明真相的人都覺得你必然是一個很討厭的家夥。

憑混女生小團夥的豐富經驗,二瑞總結出,和這種人正確的相處之道,就是保持距離。

飯菜點好,兩個女人之間的話也說盡,聊無可聊,氣氛漸漸尷尬,只能找話來說,話題就這樣不知不覺回到她們共同的熟人,瓜少身上。

二瑞說:“老板過去都兩三個月了,不知道那邊的工作要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麗莎說:“哪有那麽快,那邊人手上兩周才剛剛招齊,團隊正在磨合當中,等重新拉回流失的客戶,一切回歸正軌,至少還得兩個月。”

“要這麽久?”

麗莎笑著嘆氣:“是文森特過去一年風頭太勁,擋了別人的路,所以才在這個時候被人架空,踢到外地去。”

“那個看不慣和設法架空不華哥的人……”二瑞眼睛霎一霎,“是犀利叔?”

麗莎笑起來:“連你都知道了?”

上海總部抗腫瘤BU的三名經理,如按資格和年齡以降序進行排列的話,首先是犀利叔,他進公司已有二十余年,屬於元老級別的員工,因為性格尖酸刻薄,被人稱作犀利叔,但其犀利的一面只對平級同事和下屬展示,面對上司,他說出來的話,令人如沐春風,如飲甘泉,是以他服務過的幾任上司對他評價都不錯。

上一任總經理是美國人,財務出身的犀利叔曾花了無數個夜晚,為他賦詩一首,在年會上帶領下屬深情朗誦,這首詩大意是說:我們的加西亞,你是一位偉大的、充滿人格魅力的、同時深諳中國管理智慧的、浪漫和理性兼具的管理天才,啊!

法國總經理費奇上任後,犀利叔和別人打招呼,開口都是法式口音:“啊嘍!”和費奇本人說話,嘴巴裏更像含了一塊滾燙的食物。要不是犀利叔的扁平黃面孔,憑他親切的口音,費奇會以為他是自己失散在中國的親兄弟。

犀利叔業務水平麻麻,但在拍馬屁這一領域卻是天賦異稟,已經達到了孤獨求敗的境界,把每一任上司的大腿都抱得鐵緊。不過他也有個致命弱點,就是自高自大,目中無人。他管理團隊,喜歡搞逆我者亡那一套。且財務出身,把錢看得太重,在外,隨意更換代理商,在內喜歡幹些克扣代表營銷費的事兒,三五不時捅個簍子,經常被人家投個訴,在行業裏名聲狼藉,但因為會站隊,擅抱腿,一直有人罩著,多少年來,坐在銷售經理的椅子上穩如泰山。

其次是市場部的產品經理安娜,安娜年紀四十許,婚姻狀況不明,三年前頂著瑞士某一流醫療器械公司的市場部經理名頭空降而來,和費奇幾乎同一時間到任,與費奇關系頗為密切。據傳她到A司來,是費奇欽點,市場部經理非她不可。

安娜家境不錯,有諸多高級愛好,高爾夫啦,騎馬啦,鑒賞音樂劇啦,等等。朋友圈也非常高大上,今天和某總經理喝茶,明天與某董事長吃飯,出現在她合照裏的朋友,哪怕是全職婦女,身上珠寶首飾都論斤稱。真正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了。

在來上海前,安娜一直在瑞士工作生活,卻講一口英倫腔英語,且一句話裏面中英文摻半,性格倨傲,很看不起老資格犀利叔,說他是low貨,level太低,無一絲sense,半點不懂business,他能夠做到manager,實屬nonsen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