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蒿裏清風(七) 咱們婉姑姑,這是讓人……(第2/3頁)

合玉脖子已經有點僵了,也懶得說話,怔怔地點了點頭。

那內侍放下炭筐子湊到合玉耳邊道:“我聽說,司禮監的那些隨堂太監,如今都不敢在廠督面前造次,咱們婉姑姑,這是讓人廠督來我們這兒修屋頂啊。”

合玉繼續點頭。

她最初見是鄧瑛帶著宮殿司的人過來,也有些詫異,但楊婉接易瑯下學去了,她也不好說什麽,只得自己在庭中看著。誰知他們上了硬山頂就沒再下來,她也跟著站了半個時辰。

“哎呦,我們這裏可真是金佛罩著了。”

他說完竟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玉姐姐,您不知道,我今兒去惜薪司那邊,那兒的掌印都對我們客氣著呢。”

合玉這才道:“別胡說,婉姑姑又不愛聽這些,再說,那陳掌印一直都是個老好人,從來不拜高踩低的。”

“誰拜高踩低?”

庭中的人一愣,轉身忙行禮。

易瑯牽著楊婉的手走進庭中,擡頭朝偏殿的硬山頂上看了一眼,轉身對楊婉道:“姨母,我去更衣。”

“好。”

楊婉示意合玉等人跟過去,自己走到廊柱下擡頭看著鄧瑛道:“站上面不敢行禮了吧。”

“動磚木時不行禮,這也是規矩。”

高處有風,鄧瑛次日沒有束巾,只用一根石灰色的布帶束發,立在重樓之間,從容輕盈。

楊婉很喜歡這一幕,不禁由衷道:“你一直這樣就好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

鄧瑛聽完,彎腰扶穩架在鬥拱上的梯子。

“想不想上來看看。”

“不會摔吧。”

她問是這麽問,人已經迫不及得地扒了上去。

“慢一點,踩穩。”

匠人們也跟著過來扶梯子。

楊婉踩上最後一梯,沒了在借力的地方,難免有些錯愕,“還有些……高啊,我踩得上來嗎?”

鄧瑛半屈一膝,向楊婉伸出手,“你擡手臂,我攙你的胳膊,你自己試著借力,慢一點。”

和他的慢性子一樣,鄧瑛時不時地就會對楊婉說“慢一點。”

殊不知,她才是最想“慢一點”的人。

“來。踩上來。”

楊婉一手拽著鄧瑛的手臂,一收用力撐了一把瓦頂,終於爬上了硬山頂。

鄧瑛彎腰拍去她膝蓋上的灰塵,“一會兒下去可能還要難一些。”

楊婉試著蹲下身,“你是自己爬上來的嗎?”

鄧瑛笑道:“不然呢。”

“你爬高這麽厲害。”

鄧瑛聽著這句話笑出了聲,略有些地看了看周圍的幾個匠人。

“扶你坐著吧。”

“嗯。”

楊婉在垂脊旁坐下,對鄧瑛道:“昨兒漏雨的時候,我還以為我做夢呢,想著宮裏的房子,怎麽還有漏雨的。”

鄧瑛應道:“至我離開時止,皇城共有千余處屋室,並不是每一個地方,都能像我們修建太和殿那般面面具到,好比琉璃瓦片,三大殿的頂瓦大多都是京郊琉璃廠燒產的,但承乾宮這處偏殿的瓦片……”

他說著彎腰從碎瓦裏撿起一片遞到楊婉手中。

楊婉低頭一看,見上面赫然寫著——貞寧元年平州元廡吳廠貢制。

“這家燒瓦廠姓吳啊。”

“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這裏是皇家的居所,也是一個歷時很長,也極其復雜的工程,我也只參與其中十年,哪怕是老師,也是在對各處宮室進行修繕的同時,才逐漸知道,當年的磚瓦來自何處,工匠們又是怎麽想的。”

楊婉抱著膝蓋,迎著高處的風閉上眼睛。

“磚石土木也能教人,是這個意思嗎?”

“嗯,類似的話,老師也對我講過。”

楊婉點了點頭,“張先生真好,如果他還在的話,我一定會好好侍奉他。求他放心地把他的好學生交給我。”

她說完,拍了拍有些發酸的膝蓋,腰上的芙蓉玉墜磕叩在一起,伶仃地響了兩聲。

她說,要去求張展春把鄧瑛交給她。

鄧瑛順著這句話,猛地想起廣濟寺中白煥交給他的那一枚浮翠雕芙蓉的玉佩來。

張展春死後,他一直不敢看那枚玉佩,那是張展春對他的希望,可是他不敢接受。

“鄧瑛。”

“嗯?”

“你是不是當張先生是你的父親。”

“是。”

“嗯,好的。”

楊婉說著,抿起嘴沖他笑彎了眼睛。

鄧瑛不禁問道:“什麽就好。”

楊婉道:“不管,以後你得帶我去拜他。”

二人正說著,忽聽合玉在下面喚道:“婉姑姑,您怎麽也上去了。”

“哦……”

楊婉探了個頭下去,“我上來吹吹風。”

合玉有些無奈地沖她招了招手,“您下來吧,擺飯了。”

楊婉顫巍巍地站起身,“你伺候殿下先吃啊。”

“殿下不肯,等著您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