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向守忠

“今天蘇容說這些,哥哥知道後,肯定會大加責罰,但是蘇容對太後一片仰慕之誠,知而不言,則是不忠。”

“娘娘,張乖崖治蜀之時,斬盜一文錢庫吏的判詞,那是‘’繩鋸木斷,水滴石穿。’”

“制度實施的關要,就在於防微杜漸。”

“所謂積羽沉舟,群輕折軸。娘娘,約束他們,就好像當初約束哥哥那樣,才是成全之道啊。”

“任內官忠勞勤懇,是不用懷疑的。但是在仁宗大行之後,這片愚忠,卻沒有起到好作用。不但於娘娘不利,於皇家不利,於國事不利,就連於其自身的保全,同樣不利。”

“汴京的物價,這段時間王爺自當知曉,所謂的天價供奉是怎麽回事兒,娘娘也應該清楚。”

“這些事請,要是再被不明究裏的小民到處宣揚,誰還會相信大行仁宗皇帝,連羊肉羹都都不肯多吃一口?連幾十年的破舊絪褥都還在用?夏日在宮裏裏,只搖著一柄價值十文錢的白葵扇?”

“天下人只知道,皇家享用的是十萬錢一小瓶的永春露,是二十萬錢一只的羔羊,是近千文一枚的雞蛋——這分明就是導君以諂,而陷上於惡!”

說完輕輕跪下:“娘娘,蘇容今日之言,如有沖撞,但請責罰。”

任守忠被蘇小妹說得惱羞成怒,跳起來就要動手:“小賤人你還要挑撥離間!是沒被掌過嘴是吧……”

這時就見門外來了一個小內使:“喲,向都知這是在鬧什麽呢?”

任守忠怒氣未消:“李憲!你來此作甚?”

李憲沒有理他,躬身說道:“娘娘,王爺,官家有召,宣見向都知。”

曹太後對這個官家有些警惕:“宣守忠幹什麽?”

李憲笑道:“娘娘,這是韓相公的建議。”

“仁宗山陵已經合土,韓相公在交卸山陵使差遣時提到,為此操勞的臣工,理應有相應賞賜。”

“這事情拖了很久,還是相公堅持才定了下來。內省之中幾位都知,催辦物資頗為得力,現在到了論功之時。”

任守忠又驚又喜:“喲,這還有咱家的份?”

“任都知催辦之功,明眼人都清楚的。”李憲笑道:“不過都知怕是要快些,那幾位啊,呵呵呵,現在正在韓相公那裏誇功呢。”

任守忠拎著袍腳就往外跑:“娘娘,老奴去去就來,大行皇帝的事情,誰有老奴上心啊?!這論功的時候,怎麽什麽死貓爛耗子都跳出來了,要不是小李來知會,怕是都能活活錯過喲……”

李憲看了看任守忠小步碎跑的背影,轉身笑著再次對眾人施禮:“都知的身體還是那麽清健……娘娘,王爺,那小臣也告辭了。”

總算是重新清凈,曹太後趕緊將蘇小妹拉起來:“我的小伶俐人兒,這哪裏還是姑娘,簡直就是烏台諫官,當朝禦史!”

蘇小妹卻皺眉道:“王爺,趕緊跟任內使去看看吧。”

趙頊“啊”了一聲:“怎麽了?”

蘇小妹說道:“任內使,怕是回不來了。”

曹太後和趙頊都是大驚:“為何?”

蘇小妹說道:“那個李憲,哪裏有什麽詔書?從頭到尾就用了一張嘴,哄得任內使自投羅網。”

“王爺,任內使縱然有諸多不是,但畢竟是太後身邊的老人,就算發落,也要有些體面才行。處置一個內官,對韓相公來說本是小事情,可寬可嚴。王爺去看著他們,不能讓外朝官們做得太過。”

趙頊這才反應過來:“哎呀,那我趕緊去看看去。娘娘你放心,任內官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孩兒不會讓他沒了著落。”

太後有些憤然,待趙頊去後才說道:“連身邊伺候幾十年的老人都要給老身處置掉,他眼裏還有我這個太後嗎?!”

蘇小妹淡然道:“娘娘,有些人,以前持寵而嬌,後來將娘娘拉來擋箭。有利自己收之,又怨則歸於娘娘。外臣和官家想要料理,卻要顧忌娘娘的想法,這就成了投鼠忌器之勢。”

“積怨已深,咎由自取。娘娘,任內使怕是救不得了,韓相公肯定是手握了鐵證,才敢如此行事。”

“其實如此也好,正好利用機會,重申制度,整頓身周,將壞事化為好事兒。”

“只要天下百姓眼裏心裏有他們的太後,娘娘就安如泰山。”

“至於日常用度,我們有了琉璃作坊,自力更生就行,做得好了,還能反哺官家,朝廷。”

“與其我有求於人,不如人有求於我。這就是自立自強,不倚賴別人的施舍。哥哥說過,這就是無求不諂,無欲則剛。”

“有了這十六萬貫,什麽事情做不得?當年哥哥帶著我們自食其力之時,可是從削竹為鉤,塑泥為盆開始,再看如今眉山,是什麽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