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富弼的炮轟

任守忠撲倒趙頊腳下,抱著趙頊的雙腿:“大哥兒,大哥兒你救救老奴啊……老奴,老奴小時候抱過大哥兒的,老奴抱著你在清明池看魚……大哥兒生病,也是老奴宣醫送藥啊大哥兒……”

趙頊閉上眼睛,過了一陣才睜開:“宣醫送藥,那是娘娘對我的關愛,居然都能成你的功勞?抱著我看過魚,就能抵消你這紙上的罪過?就能抵消你對娘娘聲名的玷汙?!任守忠,你真的……你真的是沒救了。”

任守忠頓時癱軟在地,仿佛已經半死。

趙頊這才對韓琦拱手:“相公,娘娘畢竟年紀大了,心地慈祥,其身邊之人的處置,尚需緩和一二。”

“誅一守忠容易,可天家隔閡,如何彌補?相公,還請體恤一下天家的難處,娘娘的難處……還有……我的難處。”

說完深施一禮。

韓琦趕緊將趙頊扶起,老淚縱橫,似乎要將這段時間裏的委屈都發泄出來:“王爺言重了,王爺至孝,是臣等的福分,外臣們雖然努力勸說,但怎能與王爺於中彌補相比?”

“剛剛有旨意下來,說是讓皇太後令稱聖旨,出入唯不鳴鞭,儀衛如章獻明肅太後故事;然娘娘有所取索,需派使臣錄聖旨付所司。中書、樞密院、使臣具申狀覆奏之後,方可施行。”

趙頊嚇了一大跳:“相公,斷然使不得!”

韓琦一臉的憂心:“當然使不得啊……王爺放心,富弼已經前去勸阻。老臣就算拼了這把老骨頭,也不會奉陛下此詔,陷陛下於不孝之地!”

“王爺,此事自管交於老臣,你趕緊回去,安撫好太後才是。”

……

富弼如今正對禦座上麻木的趙曙慷慨痛陳。

“陛下!皇後自童孺之歲,就朝暮遊戲於太後之懷,太後分甘哺果,拊循煦嫗,有恩無威,如慈母待女兒一般。”

“如今皇後正位中宮,有幸在太後身前膳羞盥帨。意恃昔日之愛,不自疏外,這難道不是好事嗎?這是猶以童孺之心,望於太後,使太後得享天倫啊。”

“太後有時候有所求須,不得滿意,怒之責之,那也是如婆婆母親對新婦女兒,誰說不行?”

“要是事過之後,太後還遂棄皇後,不復收恤,憎疾如仇絢,那臣等自然會去勸告太後。”

“臣在闕門之外,無由知禁廷之事。然最近竊聞道路之言,都在說皇帝與皇後奉事太後,比往日更加恭敬,而太後待你們卻愈加嚴苛簡薄。”

“當年太後垂簾之時,韓相公說過,只要朝野有不利陛下的傳言,那就是太後扶持不到。如今此話,臣也同樣奉還於陛下!”

“陛下未立之時,若仁宗嘗有小惑,則陛下不可能得到皇位。而今陛下既然得立,就說明所惑未能有害於陛下,其中難道沒有太後勸慰的恩德?!”

“如果要怨太後不應該垂簾,則此事就該先怪陛下自己生病服藥。太後當時是從大臣之請,不得不為。臣問太後又有什麽過錯?!”

“何況如今太後已盡數還政於陛下,垂簾終是沒有損害到陛下之權。”

“臣私下揣測,這兩件大事,在當時就讓陛下很不高興,因此直到今天,陛下你依舊耿耿於懷!”

“兩件事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陛下難道還要蓄懷為恨,終不釋然嗎?”

“如果這樣,陛下你就是《谷風》裏所說的‘忘我大德,思我小怨’!”

“這是古人諷刺周幽王的詩歌。陛下豈可忽略虞舜之大孝,而去效仿幽王之亂風?!”

“皇太後垂簾的日子裏,曾經對臣與胡宿、吳奎說過:‘無夫孤孀婦人,無所告訴。’臣等共聽此言,實在是傷心欲絕啊陛下。”

“陛下,下詔太後用度索取,需使臣移命,中書副署,樞密同意,這是什麽為子之道?臣甚為陛下痛惜之!”

這基本上是在指著趙曙的鼻子痛罵他不孝了。

趙曙就像一座木雕,任由富弼唾沫星子橫飛,聲淚俱下,不能打動他分毫。

過了老半天,趙曙才呆愣愣地說道:“任守忠之前挪用國庫三萬多貫,只說是太後之命。此詔也是因事而起,是為了防止太後身邊人胡亂作為。富公言重了吧?”

富弼怒不可遏,正要繼續炮轟,卻聽小使臣前來稟告:“陛下,穎王求見。”

趙曙正被富弼訓斥得如坐針氈,趕緊叫進:“讓他進來,是有什麽事情吧。”

趙頊入門:“見過父皇,見過樞密。”

富弼怒氣未息,也只好整頓衣裳,與趙頊見禮。

趙頊拱手道:“父皇,剛剛聽韓相公說道,已經發落了任守忠。此事乃守忠欺上瞞下,恣意妄為。兒臣最近都在娘娘身邊,能確定娘娘並不知情,三萬貫娘娘也沒有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