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章 去處

第四是倫理學,這是華夏文明的拿手好戲,理學的任務,是要將理學的認識論和倫理聯系起來,尋找華夏倫理產生的根脈和發展進程。

這點也非常重要,首先是拿出立足於農耕的文明,就是華夏倫理產生的原因,進而與如今的其它國家民族找出思想根源上的區別,體現出優越性。

這是用於以後的思想武器,等到有足夠的力量欺負人的時候,這就是一面大旗——救他國人民於水火,救他國人民於粗暴野蠻。

第五是美學,這是藝術的哲學,也是滲透到宋人骨子裏邊的東西。

最頂尖的人物,就是自家人——大侄兒蘇軾。

所以這個任務直接丟給他,這娃一個人在這方面的能力,足以挑戰整個世界。

這個體系,蘇油從來沒有想過要自己獨自來完成,這將是一本煌煌巨著,以後還將由當代的大擘們從各個分支分列專著,予以闡述,越發展越精深。

因此雖然體系龐大,字數繁多,但仍然只是一個框架性的東西。

名字非常簡單——《原理》。

原是動詞,探究,推究的意思。

聽聞新黨正在組織推出《三經新義》,蘇油不禁嗤之以鼻。

他要做的,是總結歸納,追溯重構華夏人的思想體系,其中也包括王安石,包括呂惠卿,包括王雱。

這件事情蘇油只是給出研究方向,具體由張載親抓,各有能人負責一個方面,隨後的諸學科之間的聯動和串接,又落回到蘇油和蘇小妹,陳昭明身上。

蘇油在朝堂之上,尚不能和新黨抗衡,但是在這方面的資源,卻能遠遠甩出王安石幾條大街去。

不是蘇油太厲害,而是王安石不珍惜。

蘇油聯系的很多人,曾經是王安石的知己好友,師長親人。

王安石的體系,是封閉的,獨裁的,蘇軾就曾經毫不客氣地評價——王公之學,非不善也,惜不容人。

蘇油的體系,則是開放的,包容的,其研究成果,是集體智慧的結晶。

這也是蘇油區別於王安石,甚至之前華夏各位學問大家的基本所在。

說白了,蜀學思想體系裏邊,就只有一個“情理論”,是他自己的創見,其余都是大家論道的結果。

不是一個人的獨立思想,也就更容易為絕大多數接受。

這套思想體系,今後會有無數的人來認同它,充實它,完善它。

如今是中國歷史上思想最活躍的第二個時期,從王安石準備打著“一道德”的旗號進行思想鉗制起,就注定了他的失敗。

這是主動放棄了知識分子階層的支持。

而不管蘇油承不承認,想不想改變,“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就是目前大宋的政治基調。

這個基調王安石不去把握,蘇油也就只好撿起來,免得便宜了別人。

對蘇油來說,這同樣是一鍋夾生飯,盡管有這樣那樣的光環加身,但是說到底,還是太年輕。

其實蘇油內心裏,政治家和思想家,也應該是分開的。

但是無奈大宋如今就吃這一套,因此蘇油只好承擔起來,分飾兩角,同時瘋狂地尋找各方力量的支持。

好在這些有能力的“各方”,被王安石打壓了四五年,無意中驅使著他們向蘇油的體系靠攏。

蘇油如今有蜀中的絕對支持,有陜西的政績打底,有荊湖新地的開拓中與新黨的勢均力敵。

還有兩浙這個傳統同盟地區,和各大煤鐵重要產地。

有皇家理工學院,有慈善基金,有新軍火器,至少可以得到宗室的支持,讓兩宮和皇帝至少做到不偏不倚,兩不相幫。

所以蘇油已經不用再藏著掖著了,可以在大宋試著發出自己的聲音。

……

汴京,司農寺。

王安石和呂惠卿在這裏商議政務。

熙州南北關及諸堡砦正在修築,王韶在進行下一波軍事準備;河北大蝗,旱災已經開始有了苗頭。

新黨在把控奏報口徑,害怕趙頊得知實情。

失去趙頊的支持,新法絕對會雨打風吹去。

蘇油曾經警告過新黨,別看豐年鬧得歡,小心災後拉清單。如今看來,日子漸漸逼近了。

而且在這樣的節骨眼上,蘇油進京!

呂惠卿拱手道:“相公,蘇明潤已經到了鄭州,不能再猶豫了。”

王安石有些猶豫:“吉甫,你覺得,太常寺卿,在陛下那裏能通過?”

呂惠卿說道:“蘇油可是待罪之身。”

王安石舉手:“此話休提,要沒有蘇油這個‘待罪’,如今待罪的,就已經是老夫了。”

呂惠卿嘆了一口氣:“這樣就難了……”

突然眼睛一亮:“相公,如當年蘇軾那般處置如何?”

王安石只記得私鹽案,怒道:“你們想構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