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九十三章 張方平走了

庚戌,大宗正司言:“宗室分異,自來未有著令。今相度欲乞除緦麻以上不許分析居外,袒免以下親父母財產,除永業田及供祭祀之物不許分割外,余聽均分。”

從之。

這是蘇油在得知張誠一案和田家帽子鋪十縣主的故事後給高滔滔支的招,大家族如果能夠其樂融融兄友弟恭,那的確是不錯,但是如果做不到,不如分拆,就跟四通分拆之後,各家工坊、廠礦產出大為提升一個道理。

因人而致情,不能因情而困人。

辛亥,開封府言:“準敕,遇大寒風雪之日,支俵乞丐人錢,特就官私貧院支俵。緣此凍餒病悴之人,賴以全活者甚眾,然措置條約,有所未備。

今相度,欲乞十月以後,下諸廂抄劄人數給散牌子執收,每遇支散月分,乞下吏部預選差定經任小使臣二十八人,準備與諸廂使臣等分定地分。

如遇合支俵月分,自早親詣貧院,逐處俵散,約限至午未時已前了當。如有死亡,及逐時增添人數,並畫時申報本廂使臣抄上姓名照會。”

從之。

大宋的扶貧工作,是這個朝代的特色。一直就在開展,而且有制度,不過以前地主家都沒余糧,想做也做不到多好,但是官方出面,至少在做。

這個“支俵牌”,其實就類似後世“五保戶證明”,官府每月要發放錢糧。

國人的歷史觀,最大的毛病就在全盤否定或者全盤肯定,非黑即白,一邊罵著北宋保守黨們的做派,一邊做著和北宋保守黨們一樣的事情。

而且不假思索囫圇吞棗,別人怎麽說,自己就怎麽信。

最經典的一個案例,就是網上流行的一種說法,說宋代的農民起義是有史以來最多的,三百一十九年裏,一共發生了四百三十三次。

卻不去想想,這個數據,是怎麽來的。

其實這個數據,是來自一本書,《兩宋農民戰爭史料匯編》。

而真正去翻閱過這本書的人,就會發現,這本書中,將兩宋歷史資料裏,記錄過的“盜”,全部收錄,將之定義為“農民戰爭”。

其中很大一部分,不過是數人糾集,甚至一人攔路搶劫殺人之類的重大刑事案件;另外還有一大部分,則是邊疆地區和羈縻地區的民族沖突。

排除掉這些後,真正稱得上“農民起義”,達到“戰爭”規模的,書裏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

要是按照這本書的編纂史觀,用同樣的方法,去收集一下其余各朝的資料,呵呵呵……沒有最可怕,只有更可怕。

再去了解一下,知道作者去世於一九六七年,參考一下時代背景,就大致應該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兒了。

最可笑的是,網上無數文章,引用這個數據的時候,大多數都有一句“據史料記載”,甚至有小編還列舉了該書的書名。

天下文章一大抄,發帖子的人,幾個又去翻過自己帖子裏提到過的這本書呢?

當然這也不能說大宋就有多好,在蘇油看來,在他穿過來之前的那個時空,封建王朝有一個算一個,只能說,都壞。

但是實事求是,大宋,也沒有壞到所謂的“農民戰爭”持續幾百年那份兒上。

……

五月,遼國,混同江。

劾裏缽已經臥病在床,對侍奉湯藥的漢人醫士劉巢說道:“劉醫士,不用進藥了,長生天要召我去了。”

劉巢放下藥碗,嘆息一聲:“是老夫醫術不精,愧對太師。”

劾裏缽的弟弟盈歌在邊也不禁垂淚:“哥哥說哪裏話,長生天庇佑我部,一定會讓哥哥好起來的。”

劾裏缽雜亂的胡須下露出一抹微笑:“長生天讓阿骨打成了我的兒子,就已經是庇佑完顏部了,他回來了嗎?”

盈歌說道:“去遼朝統軍司見曷魯騷古前,哥哥命他五月半前就要回來,阿骨打從未違過軍令,天上就是下箭雨,他也一定會回來的。”

劾裏缽問道:“今日是哪日了?”

劉巢說道:“今日是五月十四。”

劾裏缽看向皮帳上方:“我會等他來。”

五月十五,阿骨打回到部落,次日,劾裏缽去世。

臨死前,劾裏缽拉著阿裏骨的手,對弟弟盈歌說道:“我死後,由你統管部落,然只有此子,可以成就大業。”

完顏盈歌也向來推崇阿骨打,之後出入一定同行。阿骨打每次出遠門歸來,盈歌一定會親自迎接。

甲戌,宋清河郡公,太子少師致仕,張方平,卒。

其實老頭去年就在生病,蘇油寫信給趙煦,趙煦命太醫局教授楊文蔚前往看視。

經過調理,病情見好,楊文蔚叮囑:“但不可再飲。”

老頭一生瀟灑,“幼知為學,而不能勤。於時山東士人若劉潛、吳顥、石延年、韋不伐、陳靖、田度、馬武十數人,皆負豪傑之氣不得騁,相與縱酒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