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下一個(第2/3頁)

克雷爾小心翼翼地拆開信,裏面沒有什麽可疑粉末,也沒有任何危險陷阱,只有一張薄薄的空白信紙,左下角印著個很小的水晶球圖案。

雖然紙上一個字也沒有,克雷爾卻立刻明白是誰送來的信。為了追尋殺害妻子的兇手,他走進了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光怪陸離,不可理喻,卻有著自己的規則。從外界向其窺視,那個世界又是一片布滿塵埃的黑暗,他走進去,也染上一層拍不掉的灰塵。有時疲憊地回到家,對著鏡子,他總會感覺自己像一個遠行的旅客,風沙將他的面容磨礪得越來越陌生。

克雷爾折好信封塞進外套口袋,轉身出門。

一路上,他心情復雜,腦中充滿不願回想的場景——有兇殺案現場被當場抓住的兇手一臉冷漠面帶嘲弄的模樣,有屍體支離破碎的慘狀,有閃爍的警燈和呼嘯的警笛,以及那一天深夜打開家門走進客廳時,妻子滿身是血、屍骨已寒,一只手拼命伸向茶幾想找手機的景象。

勝利街是條幽靜的小街,臨街公寓有一扇通往地下室的門。

克雷爾把車停在馬路對面,仰頭看了一眼那棟七層公寓,公寓外墻上爬滿枯萎的地錦,像一道道從地下裂開的傷痕。

寄信人不在樓上。

克雷爾想起第一次經過這裏的時候還是夏天,整面墻上都是綠葉,有風吹過猶如漣漪,一層一層,令人心曠神怡。但是進入那道陰暗的黑色小門之後,一切都變了。冰冷的鐵門把陽光隔絕在外,內側只有一道通向地下的陡峭樓梯。那天他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背帶槍套中的手槍,帶著赴死的心情往下走。

克雷爾敲了敲門,裏面寂靜無聲。

於是他又敲了一次,這次是約定好的方式,三次間隔長些,兩次短促,然後耐心等了一分鐘,門上的小窗劃開了,露出一雙惺忪的睡眼。

“進來。”聽聲音是個年輕女人。

門打開了,她身材瘦小,只穿一件薄薄的絲綢內衣。克雷爾轉開視線,不去看她鎖骨下平坦的胸部和凸出的骨節。於是她笑起來:“不要緊張,我們之前不是相處得很愉快嗎?我有新消息帶給你。”

“不用了。”克雷爾說,“我今天是想來告訴你,今後我不再需要任何和我妻子的案件有關的消息了。”

“是嗎,這麽說你解決了?”

克雷爾不喜歡她的聲音,像用舊了的砂紙,這個不怎麽通風的房間裏始終彌漫著一股可疑的煙味,或許這就是她嗓音沙啞的原因。

“雖然我不該對你的事情好奇,但像你這樣的人應該不會自己動手的吧。”她在房間角落的沙發坐下,沙發周圍全是臟衣服。她坐在自己盤起的一條腿上,不知從哪裏找到一支煙點著了,旁若無人地抽起來。

克雷爾說:“我很感謝你。”

“你不必感謝我啊。”女人說,“我們本來就是做生意,你給我報酬,我給你情報,互不相欠,誰也不用心存感激。我們這一行,說起來還是看誰出的價錢高,所以我並不是對你特別青睞,只是你給的錢多而已。另外,我的標準比較低,有些人不愛和警察打交道,我就不一樣。”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吐出來之後,在迷離的煙霧中望著克雷爾:“不過你感謝我也沒錯,畢竟除了我,沒什麽人敢替你打聽消息。再讓我猜猜,你找了誰替你動手。是不是……”

她意味深長,沒說名字。

“你應該一開始就去找他,這樣就不用費那麽多心思了。”

她說得很對,克雷爾也這麽想,奇怪,他為什麽沒有一開始就去找他。大概是因為在他的心目中,那個“他”代表了一種不可抵抗的力量吧。像末日來臨時孤注一擲的武器,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敢越雷池一步。

“不過,不能怪你,如果你先去找他,他未必會費心替你調查,自從他賺到大錢之後就不幹這些粗活了。”女人很快就抽完一支煙,把煙蒂按滅在沙發扶手上。克雷爾看到麻布表面斑斑燒灼的痕跡,一如這個房間陰森詭異又殘破的風格,令人心生不適。

“你真的不買我手裏的消息?會對你很有幫助。”

“不用。”

“既然你這麽說,那好吧。”女人看著他,瘦弱的臉上卻帶著微笑,“雖然我們的買賣到此為止,但我還是很欣賞你。你能保證今後不會有警察來找我麻煩嗎?”

“我不能保證。”克雷爾說,“雖然我是警察,但是其他警察並不歸我管,我只能保證你不犯大錯,我不會主動找你麻煩。”

“我早就知道,警察都一樣無情。”

“我走了,再見,緹雅。”

她向他揮揮手,似乎已經失去了對話的興趣。克雷爾正想離開,忽然聽到敲門聲。

他不知道不同的人來找這個鼴鼠一樣不見天日的女人時,會不會用不同的敲門暗號,但很顯然,這次的敲門聲也不尋常,有著十分特殊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