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有重開日

穿之前,許蓉連加了半個月班,肝各種報表數據肝到面無人色,走路都打晃,以至於在工位上一頭栽下去的時候,她沒覺得慌張,心裏居然是松了口氣:終於能睡個整覺了。

至於工作,去它的吧。

……

如果許蓉知道她這一倒會從許蓉變成“許融”的話,她一定不會這樣想。

但世上沒有後悔藥,穿過來的第十天,許蓉終於滅失掉一切僥幸心理,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一個年方十八、生活在不知道幾百年前的剛剛被退婚的少女。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穿都穿了,湊合活吧,還能咋地。

這具身體上有傷,原少女許融從山坡上摔下來,把額頭摔了個窟窿,許蓉上身的時候,血還嘩嘩流著,她躺床上,一堆女人圍著她哭。

許蓉暈頭轉向地聽了幾天,終於把始末聽明白了。

少女許融有門親事,自幼定下,及到嫁齡,家裏嫁妝都備好了,未婚夫變了心,許融傷心不忿,前去質問,爭執間從山坡上摔下。

目前三家正為這事吵成一團。

所以是三家,因為引得未婚夫變心的那個“小賤人”也在現場,依許融母親許夫人之見,許融一定是被人推下來的,推她的不是未婚夫,就是“小賤人”,未婚夫與“小賤人”卻都不肯承認,異口同聲咬定許融是自己不慎失足。

沒有其余人證的情況下,許融這個受害者的證詞變得至關重要。

可許蓉什麽也不知道。許融的一縷香魂已經摔沒了,她接收到的是個空殼子,裏面什麽也沒有。

被許夫人追問時,她只能推頭暈,不記得了,可能有人推她,也可能沒有;可能是蕭倫——即未婚夫,也可能是“小賤人”。

許夫人聽了,心如刀割,好好的女兒,不但摔破了相,記性也摔差了,帕子往面上一掩蓋,就嚶嚶嚶:“我苦命的兒啊——”

許夫人是個柔弱型的母親,擅長哭,好像也只會哭,她在家哭,到蕭家與常家也哭。

蕭家即蕭倫家,敕封長興侯府。

常家即“小賤人”家,敕封鄭國公府。

眼淚在合適時也可以化為鋒利的武器,因為此事集貴族、艷聞、情殺、懸疑於一體,十分適合茶余飯後消遣閑說,在許夫人不遺余力的哭哭啼啼之下,很快連民間都傳聞開了,蕭常兩家的名聲頂風臭十裏。

“小賤人”常二姑娘身為女子,有先天性別劣勢,據說受不住輿論,已經在家鬧了一回懸梁。

沒成功,及時被婢女發現救了下來。

“呸,裝模作樣的。”

“就是,分明是害了我們姑娘沒臉出門,才尋個借口躲羞。”

許蓉——從現在起是許融了,屋裏的婢女擠在一塊說小話。

“好了,提那些人做什麽?沒的惹姑娘煩心。”

一個年紀大些的青衣婢女掀簾而入,眼神一掃,不輕不重說了一句。

在窗下頭對頭繡帕子的兩個小婢女吐吐舌頭,同聲應道:“是,白芙姐姐。”

白芙手裏捧著一個填漆茶盤,茶盤上放著一個小巧的白瓷碗,許融躺在枕上,不著痕跡地動了動,眼神勾過去——今天是什麽?銀耳蓮子羹,還是冰糖雪梨湯?

她都可以。

“姑娘,莊子上送了兩筐新摘的倭瓜來,南嫂子切了一個,見嫩嫩的,就給姑娘做了甜羹,姑娘這會兒可有胃口嘗嘗?”白芙一邊走過來,一邊含笑問。

許融虛弱地點了點頭:“你說得這麽好,那就嘗嘗吧。”

白芙高興起來,腳步都輕快了,窗下的小婢女抱了個大迎枕過來,把許融扶起,又把迎枕往她身後塞去。

小婢女才十三四的年紀,做起服侍人的差事不那麽利落,白芙看得連連皺眉,道:“輕些,輕些,姑娘還病著,經得住你這麽拉扯?”

小婢女被她一說,惶惶的,回身從帳子裏出來時,綁在環髻上的發帶不知怎麽和懸在帳邊的流蘇掛飾纏到了一處,她動不了,驚得“啊”了一聲:“誰拽我?”

許融忍不住笑了,伸手緩緩替她解開,小婢女才反應過來,臉紅紅地退了出去。

白芙搖頭,也沒忍住笑意:“這笨丫頭。”

說完把甜羹奉上。

南嫂子最擅做小食甜湯,許融一接過來就聞到那甜蜜的香氣,她不動聲色,一勺一勺地把一小碗都吃盡了。

白芙拿回空碗時,笑眯眯的:“姑娘這兩日胃口都好,可見快大安了,太太和侯爺知道,一定放心不少。”

許融“嗯”了一聲,摸了摸額角。

她撞的這個窟窿結了痂,這兩天疼裏帶了點癢,她時不時下意識要去摸一下。白芙看在眼裏,笑容不由淡去,又撐著揚起嘴角來,安慰道:“姑娘別擔心,京裏好大夫多呢,又不只楊太醫一個。侯爺這幾日都在外面找尋,一定能尋著神醫,將姑娘的傷完全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