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急與不急

……

許融眼神放空。

怎麽講, 就是好氣又好笑。

知道他忍不住要秀,不知道他能秀這麽大。

誰跟他日夜不離了——虧他敢說。

許融想著,忽然覺得手背又被戳了下, 她一轉頭,只見到羅雁風捧著蘋果臉望她,眼神裏寫滿羨慕。

許融幹笑, 只好接受了這份羨慕,假裝蕭信說得一點也不錯, 他們就是有這麽恩愛。

心下則決定不能再由著他了, 明著攤牌不好措辭, 那側面也該點一點他,趁著時候還來得及, 早點叫醒了他。

她回神再聽時, 總算蕭信編完那一句,也消停了,以太子之尊也不會多過問人家女眷,他們轉而說起了蘇先生, 許融順帶聽了一耳朵, 倒驚了一下。

她知道蘇先生學問大, 不知道他是正經的兩榜進士出身, 想做官隨時有的做, 只是他當年選官後只做了兩三年, 就辭了回去家鄉書院了, 此後一直潛心治學, 在教書育人這個領域裏,連太子也聽過他的聲名,點頭:“確是一位名師。聖上還曾有意下旨征辟他, 聽說他志不在此,才罷了。”

又向蕭信道:“難怪出你這樣的高徒了,你不可辜負了這份機緣,下個月府試,孤會留意出榜的名單。”

是要等著看他府試成績的意思了。

蕭信躬身:“是。”

太子似乎想起什麽,淡淡地,又調侃了一句:“孤瞧你年歲尚輕,成親也不久,子嗣之事,就不必過於著急了。”

“回殿下,學生其實不太急的,都是學生內子著急。”

許融:“……”

雖然這口鍋原來就是她扣給蕭信的,但被無情反扣回來,還是讓她眯了眯眼。

可以啊,二公子,一邊說恩愛不移,一邊一口鍋都不幫她分擔。

太子玩味道:“是這樣嗎?你內眷正在裏面,才聽她說,已為你求了調養身體的藥。你既然不急,就不要亂吃藥了。”

蕭信的回答來得很快:“請殿下恕學生不能從命,學生雖然不急,但倘若內子為此憂悶,為安內子之心,學生願意吃。”

許融一愣。

羅雁風又捧起臉來了,還把眼睛閃成星星。

太子有一會沒說話。

蕭倫的聲音響起來,帶著一點薄責:“二郎,殿下有命,你遵從就是了,說這些沒要緊的話做什麽。”

“罷了。”太子再度開口時,似乎帶了一點笑意,“蕭鎮撫,夫妻情深之外,也有義重,你這弟弟不但有情,而且知義,比較起來,倒是孤著相了。”

許融心中一動。

她給蕭信一道扣鍋時沒多想,只是為了增加真實性,所以扣完發現有歧義,又再往回找補。

但現在太子給蕭信下這個定語,就有意思了。

吃個藥而已,蕭信到底吃沒吃還未可知,他不過說他願意吃而已,太子就給他拔高到了“義”的程度,是真的有這麽欣賞他嗎?

但先前說案首又沒這麽高贊譽,不過勉勵一二。

如果單獨回溯這個話題的語境,可以發現核心的概念已經被換掉了,即:

——我吃藥是因為我急我有病嗎?

不,是因為我有情有義。

整個過程裏,很難說太子和蕭信的貢獻誰更大一點,只能說缺一不可,明明毫無預演,卻行雲流水般地打了個配合,裏頭唯一一個多余的,是蕭倫。

他訓蕭信,還是太子攔了回來。

許融有一些感慨,也有一點想笑,為此低了下頭。

依常理,見一次太子都不容易,誰知道多個巧合撞在一塊,還撿了個給太子搭梯子架橋的機會呢。

口口聲聲說不急,還叫人家也別急,可是到底急不急,如人飲水自有知。

許融重新擡頭,目光似不經意向窗下的太子妃掠去,只見她仍舊端坐著,姣好面容卻有出神之色。

作為與太子結同心之人,她應當也聽出了什麽。

太子妃與羅雁風不同,感知敏銳,許融在她身上的目光稍停了停,她就有所察覺,望了過來。

許融未及全然避開,就勢恭謹一笑,太子妃並未見怪,只是唇角一動,也還了她一個微微的笑意。

而後啟唇,向羅雁風道:“雁風,時辰不早了,你不要再在這裏偷閑,該領著客人去入席了。”

羅雁風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對談聽得正起勁,被太子妃一吩咐,有點戀戀不舍,但還是“哦”了一聲,站起來,向許融道:“許姐姐,我們到那邊的席面上去吧。”

許融自無二話,跟隨起身,向太子妃福禮告退。

將出後門之際,她隱隱聽見太子又言道:“——雖然如此,你有心思,還是該多朝讀書上使一使。”

而後是蕭信的應聲:“是。”

再之後她就聽不見了,也就不知道,隨後蕭信與蕭倫也告退了出來。

花廳裏外都空曠安靜下來。

太子起身,越過屏風,走向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