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閨房 不成,我的閨房你不能進來……

寶帳後, 成帝的神情一寸寸地沉了下來,襯著他那微微泛紅的面色,愈發顯得陰鷙駭人。

一看, 便是動了真怒。

這種場景, 尋常人皆是避之不及, 唯恐龍顏大怒時殃及到自己。但沈厲山卻仍舊立在原處,大有泰山崩於前而巋然不動之態。

不為別的,只為他方才也隱約聽見了七皇子幾個字。

他倒要看看, 那個誘騙自家女兒替他出頭的七皇子,這會又要玩出什麽花樣。

他靜靜等了一陣, 成帝終於開了口,語聲沉啞, 似強壓著怒火:“去傳李容徽過來, 當面對質!”

“是!”大宦官伏環應了一聲,緊步下去。

只是他這一去, 卻著實是有些久了, 直到殿內供桌上一炷清香燃到了盡頭,外頭才終於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

槅扇外懸掛著的金簾交錯一響, 兩人一前一後打簾進來。

當先的,是宦官伏環。而其後那人於寶帳外立定, 俯身行禮道:“父皇。”

成帝深皺著眉,目光在自己這兩名皇子之間巡睃了一陣, 終於厲聲道:“聽聞昨夜長亭宮中進了刺客。兩名刺客為奪一塊東宮宦官蘇吉的腰牌,生死相搏, 最終同歸於盡。屍首被拖到大理寺門前示眾,竟是死士。可有此事?”

李容徽垂首道:“回父皇,確有此事。”

李行衍卻也立時開口道:“回父皇, 此事處處透著蹊蹺。”

成帝眸光一凜,注視他半晌,開口道:“有何蹊蹺?”

李行衍咬牙:“蘇吉確是兒臣身邊負責傳話的一名內侍,前些日子,也確實溺死在荷花塘中不假。那時宮中仵作替他斂屍時,未見腰牌,以為是在掙紮間滑落到了塘底淤泥裏,便沒有計較,不曾想,是被人奪了去,意在構陷!”

李容徽輕瞬了瞬目,眼底一縷訝然掠過,旋即漫上悲哀之色,只啞聲道:“皇兄言下之意,是我殺了蘇吉,又奪了腰牌構陷於你?”

李行衍不置可否,只冷冷道:“蘇吉不會武功,如何行刺於你?”

“會武功之人,也未必要顯露於人前。”李容徽說罷微停一停,似不經意道:“皇兄在宮中行走時,從不帶侍衛,卻總是跟著貼身的那三兩個宦官。想必,其中不乏藏龍臥虎,武藝精絕之人。”

“若不是死去的蘇吉,那便是旁人。”

李行衍眸光一緊,他身邊的左和本是皇後母家豢養的死士,特地沒割舌頭,養到入宮的年紀凈了身,又不著痕跡地一路調到東宮來,做了他的貼身宦官。

但無論做的多麽小心,人為之事,終歸是有跡可循,經不起查。

“如今蘇吉已死,會不會武藝,都由你一面之詞!”他不在其上過多糾纏,迅速轉開了話茬:“父皇,若蘇吉真是兒臣遣去刺殺七皇弟之人,之後兩名死士又如何會放過七皇弟,反倒為了搶奪腰牌而自相殘殺?”

怎麽,也都應該殺了人,再慢慢搜尋才是。

成帝聽了,也慢慢眯起眼來,似有狐疑之色。

“兒臣也一直想不清這點。”李容徽似有遲疑,慢慢道:“兒臣只能想到,兩名死士或是來自不同主子指派,互相將對方當做了敵手——”

“荒謬!”李行衍見他遲疑,自以為抓到了他的破綻,淩厲道:“一夜之間,兩名死士,還分屬於不同主人?何其荒謬!皇弟以為死士是什麽人都當得,什麽人都養得的嗎?若非是蓄意構陷,普天之下,豈有如此湊巧之事?”

李行衍話音落下,卻見李容徽正垂目望向他,那雙淺棕色的眼睛裏似有輕嘲一轉即逝。

旋即,李容徽開口道:“兒臣聽過坊間關於死士的流言。說死士是世家勛貴們挑了無父無母的孤兒,自小割了舌頭,再請師父教導武藝,灌輸對主人誓死效忠的信念,一直養上十數年方成。”

“若說是兒臣自導自演,有意構陷——”他擡手看向寶帳後的成帝,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敢問父皇,兒臣何以養得死士?”

成帝眼中的狐疑之色散盡了,轉為沉吟。

即便自己素來厭惡李容徽,但此刻卻不得不承認,他說得不錯。

他的母妃出身賤藉,身後無半點勢力支撐,何以養得死士?

若說能夠養得了死士的——

成帝的目光慢慢落在李行衍身上,目光閃爍不定。

看著太子面色驟白,李容徽眼底嘲弄之色更盛。

成帝在意的,根本不是刺殺,更不是那塊落在刺殺現場的腰牌。他在意的,是究竟是誰在宮中豢養了死士。

畢竟以成帝對他的態度,即便是他的真的遇刺,也只會若無其事地輕易揭過——便如上次那般。

唯有搬出死士,撇清自身,將火引到東宮與清繁殿的身上,才能讓他勃然之怒。

畢竟儲君日盛,後宮幹政,這是任何一位帝王都不可能容下的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