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脫身 偏信、回護

捕快面色一沉, 但到底不敢強搜相府的車輦,只得拱了拱手,耐著性子道:“回姑娘的話, 方才盛京城裏出了命案, 足足有五人死於非命, 屍體皆被剜去雙眼,棄入河中,手段殘忍至極。”

他說著, 面上不由得露出幾分焦躁。

這若真只是幾個紈絝便罷了,偏偏其中有一個, 還是刑部尚書的嫡子,還是老來才得的獨子。

刑部尚書得到消息那一刻當場就在府中生生暈了過去, 醒來的第一件事, 便是壓著順天府尹徹查此事,大有揪出兇手就要讓他嘗盡刑部九九八十一道酷刑的架勢。

——誰不知道, 刑部尚書背後站著的是太子。若是查不著, 別說他們這一身捕快的官服也別想要了,怕是遷怒之下, 還有性命之虞。

而車輦中,棠音聽得他說的話, 先是被他描述中那可怖的場景驚得往後瑟縮了一下,眼看著後背就要撞上車壁, 一雙骨節修長的手卻自旁側伸來,輕輕扶住了她。

棠音下意識地側過臉去, 正對上李容徽的視線。

他不知何時已將幕離摘下,眸光微顫:“天子腳下,怎會有如此兇徒?還做出如此殘忍之事?”

隔著厚重的車簾, 捕快繼續說了下去:“曾有百姓目睹,他們生前最後露面之處,是在天香樓門口。而見到的,是一位姿容艷麗的女子,還跟著她一路走進了陋巷,之後便發生了命案!”

棠音一雙清亮的杏眼微微睜大了,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李容徽,墨玉似的眸子裏,微有震悚。

李容徽迎著她的視線,輕輕一愣,旋即那雙淺色的眸子裏漫上哀頹之色,語聲也愈發輕得不可聞:“棠音是在懷疑我嗎?”

還不待棠音開口,他的指尖輕輕顫抖了一下,緊緊握住了自己的裙面,將上頭精致的蘇繡攥得有些發皺:“是我不好,我不該將方才之事瞞下。”

棠音只覺得背後冰涼一片,像是在小襖裏出了一層冷汗,長睫顫抖了一下,連嗓音也有些輕晃:“你……瞞著我什麽了?”

“是我拿出金簪,與他們發生了爭執之後的事。”他低垂下視線,看著寬袖下裹了細麻布的手腕:“我獨自一人,手上只有一支甚至都算不上鋒利的金簪,如何能夠以一敵五?受傷之後,更是連金簪都拿不住。”

“眼看著,他們便要對我……對我用強。暗巷裏倏然出現了一夥強人,將這些人屠戮殆盡。聽他們口中所言,似乎是家中女眷曾被這夥人輕薄過,回家便一條白綾懸了梁。他們一直在尋著機會報仇,只是這些人雖無恥,卻頗有些家世,出入的一直都是京城中最大的酒樓花樓等地,跟了數月,也沒尋到機會。”

“直至今日,才終於發現幾人一齊走到了暗巷裏——”

棠音見他一套說辭十分真切,本是十分震悚的心又開始微微動搖,目光落在他受了傷的手腕上,則更是遲疑——是啊,拿一支金簪卻能以一敵五本身就是一件十分荒謬的事情,且他手腕上有傷,方才連筷子都拿不穩,又如何能夠傷人。

李容徽的目光微擡,又低聲道:“若不是一夥強人,而是我一人。我在殺第一人的時候,他們難道不會跑麽?就這樣站著任由我屠戮?”他說至此,聲線微澀,哀頹之意更盛:“棠音,你信他們嗎?”

他的話音落下,棠音遲疑了一下,還未開口。車輦外的捕快卻已等不下去了,高聲道:“之後,更是有人目睹,這名女子上了天香樓雅間,與你一道用了點心,又上了同一輛車輦!”

他自認已證據確鑿,便又咄咄道:“還望您交出這名女子,讓她與我們去順天府公堂上分辨!”他說完,又拱手道:“交出這名女子後,您的車輦自然可以離去。”

去公堂上分辨?

棠音目光落在李容徽身上的女子衣裙上,一雙秀眉立時蹙緊——不成,若是這樣去了公堂,搜身之下驗了出來,又被有心之人傳出去,他往後可如何過活?

“這名女子是我的閨中密友,還未出閣的女兒家。若是就這樣隨你們去了公堂,一身的清白名聲也就毀盡了。倒時候再查出來兇手另有其人,誰來擔這個責?”

她語聲輕擡,不自覺間已偏信了李容徽,言語間滿是回護:“不過是一些捕風捉影之事,沒有半點實證。我不能將她交給你們。”

那捕快噎了一噎,隨即擡起目光環繞過一旁百姓,高聲道:“眾目睽睽!人證,便是證據!”他說著話鋒一轉,又皺眉道:“難道姑娘不將百姓之言放在眼中?”

這些捕快在順天府服役,而順天府尹又有京城父母官之稱,與高官們打的交道自然也不少。摸爬滾打間,早已經摸透了一些門道,知道要如何說,才能四兩撥千斤,讓高位者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