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恣意妄為 去一些女兒家去不得的地方……

秋日多雨, 綿綿落了一夜,直至天明時方才停歇。

匯聚在天頂上的雨水順著琉璃瓦無聲滑落,起初還是倒懸的水晶簾子一般密密一片, 漸漸斷成了透明的東珠, 好半晌, 才有一滴自廊檐下墜落‘吧嗒’一聲,在青石地面上濺起雨渦大小的水花。

這一場雨水一落,天氣仿佛驟然這件冷了許多, 棠音也將上裳底下單薄的羅裙換成了厚實些的雲雁紋錦裙,膝面上搭了一條薄薄的波斯毯子, 正半倚身在臨窗的貴妃榻上,看著墨蘭剛送來的賬本。

這賬本, 不是旁的。正是姜氏差人連夜整理出來的, 她將要帶到瑞王府去的嫁妝。

這些事,一般是由主母做主, 姜氏之所以讓人拿來給棠音, 一是寵溺,顧著她的好惡, 讓她自行增減,二也是想看看, 這十幾日來,她的管家之道究竟是學的如何了。

棠音已細細看了一個清晨, 此刻便也將薄毯擱到了一旁,只貴妃榻上起身, 親自研了墨,打算將裏頭並不是十分喜歡的幾樣東西換去。

筆尖還未落到紙面上,只聽外頭珠簾聲輕輕一響, 是白芷打簾進來,對棠音道:“小姐,昭華公主來了。”

“昭華?”棠音微微一愣,旋即也想起來,自己這些日子,皆忙著籌備日近的婚期,而許久沒能抽出時間入宮去看昭華了,聽白芷這麽一說,一雙杏花眸裏也鋪上了笑意,只輕聲道:“那還不快去小廚房裏多拿些點心過來。”

白芷應了一聲,又疑惑道:“不用先將昭華公主請進來嗎?”

“不用。”棠音輕輕笑了一聲:“她此刻應當也快走到槅扇前了。”

話音剛落,便聽外頭珠簾又是一陣亂響,昭華帶笑的嗓音遠遠傳來:“棠音,可起身了沒有?”

“這都日上三竿了,怎麽能沒起身?”棠音也笑著擱下了手裏的湖筆,迎上前去,半點也不覺得訝異。

畢竟以昭華的性子,就算是在宮裏,也是從來不等人通傳的。

更何況是相府。

兩人十幾日未曾碰面了,此刻一見,自然是分外熱絡,只一路笑著往內室裏走。

待經過書案邊上的時候,昭華無意中瞥了一眼,立時停下了步子驚訝道:“棠音,這是你的嫁妝單子,這麽快就整理好了。?”

“還沒呢,我還得刪改幾行。”棠音也看了一眼,耳尖微紅,只小聲道:“等我改完了置辦下去,想是也快到了親迎的日子。”

“也是,這日子真是過的如翻書似的,一轉眼,你便要出嫁了。”她說著,又下意識地問道:“嫁衣可繡好了?”

“大抵還要一兩日。”棠音輕擡了擡唇角,輕聲答了。

昭華便也應了一聲,又將視線落在了書案旁一小碟糕點上,訝異道:“菱粉糕,這不是民間的吃食?”

她說著,似乎想起了什麽,紅艷的唇微抿,故作惱怒道:“好啊,你有空去民間買小吃,卻沒空來玉璋宮裏看我,真是沒良心極了。”

“這可不是我買的——”

棠音有些赧然地將視線落在那一碟菱粉糕上,白如玉珠的耳垂上一寸寸地侵上緋意。

這是李容徽買的。

當日在天香樓中,她以為李容徽說的那句‘你每樣都嘗上一口。再挑出幾十樣你喜歡的告訴我,我每日裏得空便給你送一碗,日日不忘。’只是一句戲言,且自己嘗了幾十樣後,便也有些麻木了,品不出個中滋味,便隨手指了一些樣子好看的,只想著將李容徽哄過去便也罷了。

誰曾想,他還真一日一碗地親自往相府裏送。

有時候是清晨,連人都沒見到,一打開長窗,便見到一碗小食放在窗楣上,在深秋的天氣裏,還往外冒著熱氣。

有時候又是宵禁前夕,李容徽匆匆而來,連話都來不及與她說上幾句,只將東西擱下,便又趕著宵禁匆匆回宮。

他這段時日裏,似乎十分忙碌,但這一日一碗,親自送來,卻也從未食言。

她這般想著,正不知如何與昭華開口,卻聽外頭珠簾聲又是一響,是白芷端著一檀木盤子糕點,並一大壺熱好的酪漿進來了。

棠音如蒙大赦,忙親手遞了一塊糕點給昭華,只輕聲道:“如今桂花都落盡了,這桂花糖糕再不吃,可就沒有了。”

“畢竟風幹的桂花,與新鮮的,又是不同滋味。”

昭華聽她方才說不是自己買的,還倒是白芷檀香等侍女上街的時候自街邊帶回來的,便也沒再與棠音計較,只就這她的手隨意咬了一口桂花糖糕,哼了一聲道:“看來我家音音心裏還是有我的。不是那等重色輕友之人。”

“重色親友可不是用在這裏的。”棠音不知為何,倏然想起了李容徽那張昳麗的面孔,略有些心虛地輕錯開視線,只小聲道:“近日宮裏可又出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