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玉爐煙裊 今夜海棠初著雨,數朵輕盈嬌……

“是夫君。”李容徽輕聲糾正了她, 唇角微微擡起:“已經拜過天地了,該改口喚夫君了。”

“我……我平日裏喚得習慣了,一時改不過口來。”棠音紅著小臉將手裏的紅棗給放下, 小聲道:“況且, 若是要按禮數來, 我也應該喚你王爺才對。”

“那多生疏——”李容徽伸手輕輕帶了帶她嫁衣的袖口,柔聲道:“就喚一聲,就一聲。往後是喚夫君也好, 喚我的名字也好,都由你。只是今夜裏, 就由我一次可好?”

他生怕小姑娘不答應,又湊近了她耳畔, 輕聲道:“喚完了, 我們就摘喜帕,飲交杯酒。之後, 便可以吃糕點了。”

“我從宴席上, 給你帶了糕點來。”

聽他這般一說,棠音轉瞬便想起自己頭上還頂著沉重的鳳冠與一大堆簪子步搖, 脖頸也恰到好處地開始發酸,腹中更是空空蕩蕩, 仿佛放才吃下去的那些棗子,在糕點之前, 根本算不得什麽。

她掙紮了好一陣,終於還是輕輕低下臉去, 紅著臉蚊呐一般喚了一聲:“夫君。”

她的嗓音極輕,但是李容徽就緊緊挨在她的身畔,還是一字不差地聽見了。

他輕輕低下臉去, 將下頜枕在小姑娘單薄的肩上,微垂了羽睫,百感交集。好半晌,唇角才緩緩擡起,低低笑出聲來,饜足而愉悅。

直至小姑娘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輕輕推了他一把,他這才慢慢直起身來,一手拿了紅木托盤中的金秤,一手輕輕握了小姑娘柔白的小手,一直到彼此的手心都有些微微發汗了,他才緩緩擡起那杆金秤,輕輕挑落了小姑娘的喜帕。

織錦繡龍鳳的喜帕飄然落下,被李容徽順手握在掌中,他卻並不多看一眼,只將視線落在眼前的小姑娘身上。

紅燭高燒,隔開鬥室外的夜色。

暖融融的碎光落在小姑娘周身,照得一張微帶緋意的芙蓉面,愈發臨水照花般妍妍動人。嬌艷欲滴的紅寶花鈿下,往日裏清澈如墨玉般的杏花眸,像是也落進了這滿室裏旖旎的顏色,多了幾分羞赧,卻也鋪了一層光亮的笑影,而這光輝盛處,正是他自己的身影,滿滿當當的,再容不下旁人。

長長兩世中,李容徽見過她無數次。無論是小姑娘尚未及笄時的稚嫩模樣,還是她風華初成後嬌美的笑顏,都深深鏤刻在心中,一閉眼,便能想起。

但此刻,他還是看得出了神,仿佛時間靜止一般,只安靜地望向她,忘了開口。

“李容徽——”小姑娘被他看了一陣,那張芙蓉面愈發紅了幾分,形狀美好的唇微微開合,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隨著這一聲喚,李容徽這才回過神來,一雙淺棕色的眸中也緩緩鋪上笑意,一層又一層,春日繁花般交疊而落,襯得那雙淺棕色的眸子如美酒一般,漸轉濃沉。

燭火搖曳下,李容徽輕輕拿起擱在木盤上的金杯,遞到小姑娘唇邊。

棠音下意識地低頭想要飲酒,等都湊到杯沿上了,才想起了什麽,忙紅著臉拿起了另一只金杯,與李容徽交杯而飲。

杯中裝的是果酒,並不十分醉人,但不知為何,一杯果酒入腹,兩人面上卻不由皆泛起薄紅來。

棠音輕輕低下頭去,露出一段花枝般柔美的頸,遲疑了須臾,才微紅著臉,緩緩伸手,去摘發上一支墜著流蘇的排簪。

指尖還未觸及到簪身,那支繁復的排簪卻已被李容徽輕輕自發間抽出,擱在了一旁的紅木盤中。

“還是我來吧。”李容徽輕輕笑了一聲,順手替她將沉重的鳳冠取下,又將自己從宴席上帶來的糕點放在她跟前的小幾上,任她擇選。

棠音落眼過去,只見皆是些清爽好克化的糕點,適合用來當做宵夜,即便吃多了,也不會鬧肚子不舒服。

自然,最顯眼的,還是放在最中間的那碟子玫瑰酥,是特地去天香樓中買來的,又滿滿當當的放在一個白玉盤中,儼然如同糕點中的正室一般,硬生生地將旁側放在白瓷碟中,零散的幾塊糕點給擠得潰不成軍。

棠音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緩緩撚起一塊來,放入口中。

玫瑰酥清甜,入口即化。但許是大廚在這幾日裏改了方子,又多加了些玫瑰汁進去,入口的滋味,終歸是細微的不同的。

但本質仍是一樣的,並不是因為改了方子,便不是玫瑰酥了。

棠音悄悄擡起看來,看向身旁的李容徽。

平日裏素來敏銳的李容徽,這次卻沒能察覺她在偷看自己,只手勢輕柔地將她發上的排簪與步搖一一取下,整齊放在一旁的紅木托盤中。全身關注,連目光都不移開半寸,生怕失手弄疼了她。

棠音看了他半晌,唇角也輕輕擡起,只覺得倏然間想通了一件事。玫瑰酥也好,李容徽也罷,都不會永遠是初見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