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松島在仙台, 雖說實際上松島灣內兩百多個大小島嶼都被這個名字涵蓋在內,人們常說的卻是仙台中部與宮城縣轄區內的松島町區域,風景優美, 人口不多,算是個宜居的好地方。

他們在中途停下了一次——五條悟只覺得自己眼前黑了一下,然後就有大量淩亂的、噪雜的咒力被塞進了他的視野裏——大概是在福島或者什麽地方,旁邊是所辦公樓, 燈火通明, 裏面應該還塞滿了為生計奔波的白領。

黑發少年垂著眼, 似乎沒感覺到五條悟收緊的手指,又一次發動了術式。

這次,除了雜亂不堪的咒力,撲面而來的還有鹹腥冰冷的海風, 被驚嚇到的海鷗慌亂地拍打著翅膀,幾片掉落的羽毛在空中打了幾個卷,沖著他們飛了過來。

灰白色的絨羽被擋在白發咒術師一臂開外,於半空中僵持了一會兒,突然又失了力, 輕飄飄地滑到了鐵軌上。

——

松島海岸車站。

佐助扶了一下眼前的擋板,一直壓在胸口的那口氣終於吐了出來。

他喘息著, 感覺額頭滲出一些汗來,體內的查克拉幾近枯竭。

從高專到松島距離太遠,五條悟的咒力又格外強大,若不是他們之間存在束縛, 佐助大概根本沒辦法用黃泉比良坂把對方帶到這裏。

好在五條悟猜到了他借家入硝子傳達的信息, 一落地就找準了某個方向, 一言不發的消失了。

但關於夏油傑的信息並非直接出自他的口中, 他也無法對自己的隱瞞做出任何解釋,只能用這種近似逃避的、狡辯的方式讓五條悟自己想到這件事。

他說的不全是真話。

佐助和被穢土轉生而來的鼬其實並沒有什麽敵對的機會——藥師兜只是想用那雙萬花筒把忍者聯軍攪個天翻地覆,知道讓宇智波佐助和宇智波鼬見面對自己的計劃有害無益,自然不會刻意讓他們碰面。

而鼬……佐助閉著眼,平復著自己的呼吸,和漏瑚的虛與委蛇原本只是心血來潮,但佐助發現,自己現在好像確實能理解一些兄長的做法,也可以平靜地想起他了。

也許這種只有局中人才能體會得到的桎梏確實會讓人變得冷酷無情、也讓人變得優柔寡斷:就算事後感到愧疚,也能在必要的時候不動聲色地犧牲其他人;一旦牽扯到重要的人,卻又想自己處理好其他事情,解決所有問題,等一切塵埃落定再一點點透露真相,甚至試圖將真相完全掩埋。

他愣了一下。

鼬愛他,這是毋庸置疑的,所以才會關心則亂,試圖用極端的方式為他在亂世中尋得一份保障。

那五條悟呢?

……

而鼬——佐助強迫自己不去想另一個人——不論如何收殮,血肉都很好得到,有誰能保證自己不流一滴血、不受一次傷呢?

“本人的靈魂”也只是另一個暗示,降靈術可以分別提取肉|體或靈魂的情報,但忍者的肉|體和忍者的靈魂並無差別。靈魂來自肉|體,又反過來支配肉|體,因而只要是能自主行動的軀幹,裏面的靈魂不會有第二種可能——就算是山中一族的秘術,也只是靠查克拉暫時壓制而非取代另一個人的存在。

家入硝子不知道鼬、不知道忍者,更不知道穢土轉生,她一定會去找五條悟。

佐助想,因為五條悟確實是離他最近的那個人。

五條悟也一定能聽出來那些被語言掩蓋的真相,雖然穢土轉生這個詞對對方來說也十分陌生。

佐助查克拉恢復了一些,他直起身子,繞過車站的擋板。

面前是一片畫著白色行車線的站前廣場,對面傳來吵吵嚷嚷的交談聲,幾個背包客從掛著布簾的居酒屋前走過,不經意地往這邊瞥了一眼,很快就在佐助的視線中變成了幾個小小的背影。

海面在夜色下已經變成了如墨的藍色,長滿紅松與黑松的礁石反倒成了月色反光之外難得的亮色,和海水的波紋一起,在月光下泛著蒼白的色澤。

港口有一座朱紅的橋,連接著一個千百年來被視作靈場的小島,人們相信自這裏可以前往極樂凈土,島上因此撒過不少人的骨灰,供奉著一位平安時代的得道高僧,幾乎每一步都會踩到細小的骨骼碎片。

他原本以為夏油傑的屍體可能會被埋在這個名為雄島的地方,但五條悟去的是另一個方向。

——

五條悟凝視著面前的一片空地。

那裏原本應該長了幾株薄荷。

夏油傑成長於松島,家就在雄島旁邊,這種小地方根本沒人知道咒術師是幹什麽的,他的父母也不清楚自己的孩子是真的有特別的才華,因而在被到這裏祓除咒靈的術師發現時,夏油家的氛圍一直不是那麽和諧。

傑也就一直獨自忍受著吞噬咒靈的痛苦,不過咒術師向來都要自己承受各種苦楚,沒人能幫另一個人分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