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一聽聞沈清川的傷口裂開了, 沈克遠以為是自己剛見面時,情緒太激動,動作太大, 碰到了沈清川的傷勢,導致傷口開裂。

沈克遠內心更是愧疚, 左腳向前跨一步, 欲上樓說道,“我上去看看他,傷到哪裏,傷口嚴重嗎?”

一支手臂橫在他面前, 關泊雅攔住他, 眼底的光瞬息變化, 似破曉前天際邊的晦暗, 他的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疏離而溫雅, 說道,“醫師已經幫他重新包紮,他受的槍傷, 吃了消炎藥,現在睡了過去。”

“若是沈先生不放心, 我可以帶你上去, 只不過他不宜移動, 醫師建議他要靜養一段時間。”

沈克遠也不知沈清川是什麽情況,點頭答應,身體穿了窟窿眼,傷到要害處,可是會奪性命的。

雖然回家心切, 但沈清川的傷勢嚴重,他自然不會不顧沈清川的身體,急急忙忙去趕火車。

上了二樓,來到一布置典雅華麗的房間。

寬敞的臥室,窗明幾凈,白色窗紗輕輕晃動,打蠟後精細的鑲嵌木地板澄明發亮,家具都是深色木料,低調內斂。

沈清川躺在一張寬大的雙人床上,蓋著金黃底繡銀杏葉紋綢面薄被。

黑而濃密眼睫乖巧地低垂著,落下兩道淺淺的翳影,眉頭微蹙,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

關泊雅大腿外側的手指微觸,指腹摩挲青竹色布料上的暗紋,悄悄轉動戴在中指上的戒指,如同金鑲玉。

沈克遠放輕腳步走到床邊,嗅到一股中草藥喂,床頭櫃上有一盞鍍銀金屬蠟燭式的西洋台燈,旁邊放著一空碗,白瓷碗底還殘余一些深褐藥液,彌漫在空氣中的藥味依舊濃郁。

沈克遠在房間待了一會兒,隨關泊雅出了房間,兩人來到一樓的客廳,坐在雕花椅子上。

“清川,他傷的是哪裏?”沈克遠沒有翻動沈清川的身體,還不知道他究竟傷在哪裏。

“子彈射入了左肩。”見沈克遠目露擔憂,關泊雅臉上帶著一點笑,又復道,“醫師建議他在我這靜養一段時間,不宜奔波,若沈先生不放心,我這裏還有幾間客房,你可以住在這裏。”

沈克遠連忙謝絕,他身後還有一大幫夥計,實在無法抽身,快要離開的時候,他才想起說道,“還未知先生大名?”

“關泊雅。”關泊雅聲音啞然,像清風拂過竹林間的青葉相摩挲的沙沙,亦帶著深居隱士的漫不經心,灑脫而風雅。

“關泊雅?”沈克遠似乎對這個名字有疑慮,念了一遍。

“怎麽了?難道沈先生認識我。”關泊雅說道。

“沒什麽,關先生這名字念著很耳熟,舍弟在這段時間就托關先生多多照顧了。”沈克遠連忙說道,他總不能對救他弟弟的恩人,說關泊雅這個名字和渤海城的一舞女的名字相同,雖然他從未見過那舞女,但不夜歌舞廳夜皇後的響亮稱號他還是聽過的。

“我是清川的朋友,自會好好照顧他。沈先生,大可放心。”關泊雅說道。

沈克遠拜別了關泊雅,就起身離開了。

中午的日頭猛烈,地面被曬的滾燙,馬車一走過大道,就會揚起漫漫的塵土。

樹葉都被毒日烘焙的軟軟癟垂,大鐵牛手卷著一頂草帽,坐在樹底下的石頭,擡眼望向對面那棟大別墅,對旁邊的樹根說道,“你說大少爺,怎麽還不出來啊?這都進去一個小時了。”

連續幾天奔波,他們的鞋底都是泥土,站在門口看到那光滑的地板,不好意思走進去,落下一個個泥土鞋印太失禮,就坐在別墅對面的榕樹樹下。

話音剛落,沈克遠就從大門走出來,大鐵牛起身,拍了拍屁股墩褲上的灰塵,迎上去,粗著大嗓門,說道,“大少爺,三少爺呢?怎麽不見三少爺出來。”

樹根搡了搡大鐵牛的胳膊,他比缺心眼的大鐵牛多幾分眼神,瞧出了大少爺的臉色不對,臉上的表情,不似找不到人的失落,眉間又隱隱有幾分擔憂。

樹根開口說道,“大少爺,要不先回去。”

“清川找到了,先去電報局回封電報給家裏,回去再跟你們說。”沈克遠搖了搖頭,對旁邊的兩個夥計說道。

找到三弟,他心裏是很高興的,慶幸三弟遇到貴人,沒有命喪在那群土匪的手上,但沈克遠走南闖北這麽些年,也是有些眼力見的。

讓他有疑慮的是沈清川待的臥室,布置的低調卻不失奢華,倒不像是客房,反而像主人家的臥房。

客廳的另一側,有明亮寬綽的大廳。

“關爺,他們走了。”刀疤大漢走上前,低著頭說道。

“嗯。”十分輕的一聲。

坐在一把雕花紅漆搖椅上的青衫男子,手持一柄細細的銀長杆,柄頭是梅花樣式,探到紅木制成的芙蓉籠,裏面有只白羽粉嘴的金絲雀,被逗弄的一下子跳到板頂,一下跳到籠架上,鳴叫自如,叫的十分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