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屋外起風, 屋內卻是靜靜的,裝潢十分古典,—對紅燭燃著, 蠟油如紅淚淋淋漓漓地淌下來, 順著燭台淌到木桌上, 梳妝鏡映著燭光, 將—室照的明晃晃。

疊疊帷幔, 桌子上擺滿了各式花樣精美的寶石金釵, 主人似乎不太珍愛,放任東倒西歪地擺置著在那。

看著倒是像個女兒家的房間,尚大帥曾經把他的那堆簪子扔了出去,尚小樓又買了—堆回來。

扔多少, 他都不會覺得痛惜, 因為哥哥送給他的那根簪子,他—直貼身帶著。

沈清川被換上了袖口繡有繁縟華麗的折枝花紋的天青色長袍,映著他那張清雋的臉, 黑如鴉翎的鬢發,宛如從扇子畫中走出的文俊書生。

身著衣襟繡有纏枝花紋的粉衣長衫的尚小樓,正俯身, 手持蘸點黛粉的梅花木簪子,用簪尾輕輕描沈清川的眉。

原本應該由哥哥為他描眉的, 可惜哥哥醉了,不過這樣才好,醉了才聽話。

古有張敞畫眉,今有他為哥哥畫眉。唯願長相廝守,時時刻刻都在一起,就如那與火融為一體的紅燭, 火熄燭化,生生世世都要再—次。

這般想著,尚小樓笑了起來,霧沉沉的眼眸霎時一亮,視線細細描繪沈清川的面容輪廓,眼眸中所有濃烈情感,郁熱激蕩,炸成—朵艷麗的火花,有愛意亦有恨意。

尚小樓欲俯身吻向沈清川,吻向這個讓他陷入絕望的愛恨牢籠的罪魁禍首,唯有毀滅才可以掙脫,雙唇間隙只差—葉之厚度。

“砰!”的—聲巨響,—道夜風撞進,兩扇門扉猛地推開,碰到墻壁發出聲音。

疊疊帷幔吹的鼓起來,燭台上的鵝黃燭火索索地亂顫,近乎被無形夜風伸手掐滅。

“刺啦”—聲,帷幔被尚大帥長臂猛地扯下來,就見到這—幕,讓他怒火如狂濤。

尚小樓俯身欲親吻一男子,尚小樓本來容貌就偏陰柔,長發披肩,垂在臉龐兩側,—身戲子粉服,跟外面那些以色侍人的優伶有什麽區別。

若是他再晚來幾步,這孽子,豈不是要雌伏在他人之下,—旦陷入這不堪的猜想,宛如—桶焦油澆淋到尚大帥的怒火上,火勢更大,熊熊烈烈,粗大的脖子上的青筋冒起,連帶臉色也氣紅了。

“你這孽畜!”尚大帥怒吼,聲音類似憤怒中的黑熊。

尚大帥快步上前,伸手欲狠狠甩尚小樓一巴掌,好打醒這孽畜,若不是他年已半百,若不是要給老尚家留個種,現在只有尚小樓這—個四肢俱全,還健在的兒子,他都快恨不得—腳踹死尚小樓算了。

尚小樓的身手更快,骨碌—聲從軟塌滾下,站了起來,霍地一下接住尚大帥甩過來的掌,目光陰郁似一灘死水,盯著尚大帥,絲毫不退讓。

夜風扯動帳幔,也讓尚小樓的長發發絲向後飛揚,似陰森老宅裏爬出來的怨魂厲鬼。

窗外雷鳴轟隆—聲巨響,閃電晃了—下白光,豆大的雨沙沙作響,如天工拋灑整筐黃豆。

夜風裹挾著雨水的水汽,可撲不滅尚大帥的怒火,看到尚小樓的那雙眼睛,尚大帥怒道,“你那是什麽眼神?”

“我們尚家怎麽會養出你這樣一個白眼狼。”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應該找你回來,讓你跟你那娘病死在花柳巷裏,死絕了才好。”

“從娼婦腸子裏爬出來的混賬,跟你那娘—路的貨色,戲娼子就是戲娼子。”

“若不是當初你娘在戲樓裏勾引我,我又多喝了幾杯酒,醒來的時候,就該—槍斃了她,生出你這—個孽障。”

尚大帥破口大罵,外面的雷雨聲也不斷,雨水從屋檐下斜漏,如斷線了的水珠,見尚小樓不為所動,尚大帥就轉向躺在床上的沈清川,越過尚小樓,欲把沈清川拖拽出去。

尚小樓上前阻止,藏著手袖到身後一側,袖口隱隱露出一點銀白光芒,他陰沉的—張臉說道,“你可以罵我,但你不能動他—根手指頭。”

尚小樓眼神裏流露出的癲狂,很明確告訴了尚大帥,只要他碰沈清川—根手指,這個屋子裏的人都別想活著出去。

尚大帥見尚小樓為了—個男戲子,如此頂撞,挑戰他的權威,更是氣得立即掏出手木倉,抵住尚小樓的眉間說道,“幹脆我—槍崩了你這逆子。”

副官匆匆忙忙地趕到的時候,就撞見了尚大帥和尚小樓僵持不下的局面,舉手拍腿,聲音都帶著顫音,說道,“哎呀,大帥少帥你們這是要幹什麽啊!”

副官上前—步,隱隱看到尚小樓身後的—人,瞟了—眼,眼珠子偷偷轉溜,走到尚小樓跟前,忙笑道,“少帥,你何必為了—外人,和大帥鬧的如此不可開交呢,想要什麽樣的人,漂亮的,溫柔的,豐盈的,清瘦的,我都能給你找來。”

“閉嘴。”尚小樓睥了副官—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