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沈清川給了小慶一塊銀元讓他去買包子填飽肚子, 沈府下人吃早飯向來很晚,想到這個點他應該還沒吃早餐。

沈清川對小慶揮了揮手,說道, “你就先回去吧。”

“讓我爸不用那麽操心。”

“梁伯也要讓他多注意身體, 健康重要。”

沈清川想起了管家梁伯這段時間也感冒了,也囑咐多一句, 讓小慶帶回去。

“三少爺... ....”見沈清川轉身要離開,小慶喊了一聲。

小慶欲言又止, 張了張嘴,想告訴沈清川, 不是沈老爺子讓他來的, 是大少爺派他過來, 調查和沈清川有親密關系的女子, 她是什麽身份。

但不知為何,觸及沈清川那雙清湛的眸子, 小慶要跑到嗓子眼的話就說不出口。

那目光清澈如水,溫暖而細碎的光, 宛如人行走在銀杏道上,擡頭仰望樹枝, 日光傾斜在層層疊疊的小扇形的銀杏葉子的縫隙,漏出來的金黃光絲。

這樣的人卻對那個妖嬈冷艷的女子, 千依百順。

小慶也認為那個身姿不端,似不安於室的女子,配不上善良而美好的三少爺,可對上沈清川的眼眸,他所有的話卻說不出口,這些話不該是他這個下人來說的。

心裏的隱秘角落像是被寥長的陰影蠶食吞噬, 三少爺對任何人都是這麽好,可大少爺吩咐下來的任務很有可能會拆散三少爺和那女子,他心裏也對那女子頗有微詞,三少爺這樣的人值得更好的人。

自卑感、負罪感、辜負感等等,編織成一扭曲的鎖鏈,牢牢地鎖住小慶的嘴巴,嘴角似掛著千斤墜,費勁張也張不開口,想把一切告訴三少爺,心裏卻又退縮了一步。

沈清川以為小慶喊住他,是還有其他的事要說,可他站了一會兒,見小慶抓著手裏的那枚銀元,支支吾吾的,又說不話來的樣子,柔眉舒展明眸,笑了笑說道,“這枚銀元你就拿著吧。”

“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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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擦黑,夜幕像是一塊濕潤的濃墨,黑墨暈染開在明凈的蒼穹,變得寂寥遼遠。

一輛福特轎車緩緩駛入沈府,沈克遠坐在轎車裏面微微低頭,捏了捏眉心,腿上還放著一疊資料文件,大批量的洋人湧入渤海城,來到這裏傾銷他們的貨品,眾多的老牌子店鋪的生意都受到沖擊,包括沈家的生意。

“大少爺,到了。”坐在駕駛位上的司機開口說道。

“嗯。”

沈清川斂了斂神色,又恢復到無波無瀾的狀態,他極少會將外面的情緒帶回到家裏。

已經是晚上八點,這個點早就已經過了沈府的晚飯,沈克遠一般都是在外面應酬吃飯,他喝下的酒多,肚子裏墊的東西不多。

無論沈克遠多晚回來,沈大少奶奶都會叫人備下一些熱氣騰騰的菜肴,讓人放到後廚的蒸籠裏熱著。

“先喝碗解酒茶。”沈大少奶奶葉韶華穿著一襲淺黃鏡面綢旗袍,長袖高領,料子用金黃絲線繡著茶花暗紋,頭發挽起紮起一低發髻,斜斜插著一水透很足的翡翠簪子。

素凈的臉上就略略施了一點淡淡的胭粉,掃在臉頰上,配上她那雙畫的極其溫婉的柳葉眉,在明黃的燈光下,佳人溫柔似水。

葉韶華緩步走到沈克遠的身邊,讓丫鬟端來解酒茶擱在桌上。

沈克遠望向她,黑幽幽的,沉靜如潭水的黑眸也多了一抹暖意,他向來不擅長表達情緒。

只將搭在他寬厚左肩上的纖纖玉手,握了握,觸及肌膚有些涼,沈克遠反問說道,“怎麽這麽涼?”

“澤兒,今晚發起低燒,我用帕子濕了些溫水給他擦擦身子,出去後吹了點風。”

葉韶華照顧生病的兒子睡下後,就站到陽台邊想看看沈克遠回來沒有,吹了一會晚風,深秋的夜風吹在濕了水的肌膚上,很快就帶走一些溫度。

沈克遠握了握她的手,寬厚的大手將葉韶華的手包裹起來,男子的掌心火熱如暖爐,他語氣不冷不淡地說道,“你體質向來寒,該叫下人給你端來一個手爐暖暖。”

“不用那麽麻煩。”葉韶華溫婉一笑。

兩人沒有太多的情緒外露,從成親到生子,情感不像巨浪波濤般洶湧,但是流轉在他們之間有如溪水般的情意涓流不息,細水長流。

“澤兒,他怎麽樣?”

“醫生說這幾天不可著風,一吹到風就會咳嗽不止,開了三包中藥,每天喝一劑,調養幾天就會好了。”

下人端來熱氣騰騰的飯菜,葉韶華一邊給沈克遠布菜一邊說道,眉間輕輕蹙起,說起孩子生病的事,她的心底還是很擔憂的。

前幾日,在報紙上讀到一駭人驚聞的報道,說是北方那邊有個村子爆發了一癆病,傳染性極其強,藥石無解,一戶得了整個村子的人都要病死,症狀就是咳嗽不止,從那村子逃出來的人,走到其他地方,那惡疾不斷地蔓延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