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是嫉妒啊

沈霽筠身上的變化雖然微弱,可依舊沒有逃過謝小晚的眼睛。

他靠在沈霽筠的懷抱裏,舌尖輕輕抵過上顎,在嗚咽哭泣之余,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笑聲。

除了被關進暗牢之中有些突然以外,後面發生的一切,都沒有出乎謝小晚的意料。

從一開始,謝小晚就知道沈霽筠回來救他。

之所以如此篤定,是因為他早就從細枝末節中看出了端倪。

比如,沈霽筠對林景行格外的在意,甚至於要將他放逐到千裏之外;再比如沈霽筠常年在雲竹峰苦修,經受千年風雪打磨,收斂一切的情感。

這些,都能表明出沈霽筠並不能真的無欲無求,只是在逃避一切能夠讓他產生情緒波動的東西。

人生在世,不過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

逃得過這個,逃不過那個,又有誰能真正的一塵不染呢?

謝小晚無聲地喟嘆了一聲。

無情道斷情絕愛,而多情道耽於情愛。

謝小晚渡的情劫不知幾何,對人性、情感的揣摩遠勝他人,若是他真心想算計一個人,沒人能夠逃得出去。

現在,就是他給沈霽筠下套的時候了。

其中最關鍵的一步,便是瞎眼。

是了,這就是謝小晚讓魔修做的事情——弄瞎他的眼睛。

眼睛雖然瞎了,但行事卻方便很多。

第一,可以以一個絕對弱勢的身份出現在沈霽筠的面前,又有誰能拒絕一個柔弱不能自理,還瞎了眼睛的人呢?尤其是那個人還全心全意地依賴著你。

第二,他既瞎了眼睛,自然認不出沈霽筠,給雙方都減少了一些尷尬,能夠以一個陌生的身份重新相處,也徹底隔絕了沈霽筠逃避的可能。

說起來,謝小晚還真得謝謝那個什麽……黎安真人呢。

不過轉眼間,沈霽筠已經踏出了暗牢。

清風吹拂,吹散了衣角沾染上的惡濁濕冷。

一道日光斜斜灑下,在溫暖的光輝照耀下,好似剛才的鬼哭狼嚎都是幻覺。

沈霽筠走出一段距離,等見到前方出現一片玉樹瓊花,方才停下了腳步。

他低下頭,懷中的少年閉著眼睛熟睡了過去,可就算是在睡覺的時候,眉眼依舊緊緊鎖起,似乎在害怕著什麽。

很輕。

沈霽筠的心中突然閃過了這麽兩個字。

因為懷中的人實在是太輕了,腰-肢盈盈一握,好似要折斷在他的臂彎中。他甚至不敢用力,生怕輕輕一碰就化作了煙霧而去。

沈霽筠垂下了眼眸,突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原本他離開雲竹峰,就只是為了救出謝小晚,等人平安無事後,他本應該一走了之,繼續回雲竹峰苦修。

可現在,他卻對自己的決定產生了遲疑。

謝小晚只是一介凡人,身無修為又瞎了眼睛,任由誰都能要了他的性命。

將人托付給其他弟子?

沈霽筠剛生出了這個想法,就聽見懷中的人呻-吟了一聲,睜開了眼睛。

謝小晚顯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睜著一雙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了前方,細聲問道:“……我們已經出來了嗎?”

沈霽筠沒有回答。

謝小晚努力地睜大了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可這注定是徒勞無功,不管他怎麽眨眼,看見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是到了晚上了嗎?”他的聲音顫抖了起來,“為什麽外面還是這麽黑?”

……是你瞎了。

沈霽筠還是沒能將這話說出口。

謝小晚胡亂摸索著,抓住了沈霽筠的衣領,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怎麽也不肯松手:“我、我怎麽了……”他慌亂地問,“我怎麽什麽都看不見了?”

沈霽筠有些生硬地說:“會好的。”

謝小晚一怔,終於明白了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在安靜了片刻後,他試探著開口:“你、你要走了嗎?”

沈霽筠冷淡的“嗯”了一聲,難得地多了一點耐心:“會有其他的弟子來照顧你……”

話還說完,就被謝小晚打斷了,他咬著嘴唇,聲聲哀求:“不要……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景行的師父。”

——他終於認出了面前的人是誰。

可沈霽筠卻生不出任何的歡喜,反倒是心口的煩躁更盛。

景行的師父。

這個稱呼不能算是錯的,可這樣聽來,就好像他與少年的關系都系在林景行身上。

這種認識,使得沈霽筠格外的不悅。

“雲竹君。”他說。

謝小晚怯生生地喊了一聲:“雲竹君。”

大概是因為看不見,謝小晚對別人的情緒更加的敏感,能夠清楚地察覺到身旁男人的冷淡漠然。

但他還是鼓足了勇氣,請求道:“我能在您身邊嗎?我、我……我不認識其他人,我害怕……”說完後,他生怕被男人拒絕,又添了一句,“等景行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