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願望(下)

那婉轉流連的水鄉曲調後來一直縈繞在姜新染的耳畔。

江波煙雨, 輕細無聲,絲絲入扣地浸潤進她的心骨裏。

轉眼間風大雨急,雨點拍在水面上。

波上輕舟更是搖曳, 姜新染被浪一陣一陣推著往前,陌生的經歷讓她害怕,她總覺得自己要墜下船去,然後被水淹沒。

手指抓緊了顧若的胳膊,指節用力得泛白,睫毛不受控制, 輕微地打顫, 眼角沾了煙雨, 染上了桃花般的胭脂色。

除了害怕外, 心尖饞著,又有隱秘的期待,希望風更大、雨更急,把她和顧若困成一座孤島,誰也別來救援。

她並著膝蓋, 想蜷縮起來,又被顧若抱著, 打開。

她就像個娃娃,被顧若愛如珍寶地捧在懷裏。

翻來覆去地弄。

時間變成了一個沒有概念的東西,也沒有意義, 甚至像被凍結了,一直停在這一刻。

顧若像一個永動機, 永遠不知疲倦。

她的眼眸又黑又亮, 炯炯有神, 看起來快樂極了。

那麽熱切而忠誠, 讓姜新染心都快融化了。

顧若吻著姜新染的額角,帶著虔誠。

姜新染所有的憤憤全都咽下肚裏,舍不得開口了。

算了,大過年的。

難得顧若高興一回。

就由著她盡興吧。

……

然而這代價,姜新染始終還是低估了。

姜新染咬著唇,眼前的畫面一直像夢一樣旋轉。

她在混亂中掙紮地撐開眼皮,窗外的天空一直那麽黑,仿佛太陽永遠也不會再升起來。

她眼睛漉漉地閉上,轉過頭去,又被顧若強硬地捧了回來。

“染染,你看看我。”

顧若箍著她,在她耳邊低聲哀求,那聲音沉沉的,壓在喉嚨深處,沙啞得有些卑微了,聽得人心裏難受,又酸又疼。

姜新染撐起眼皮,眼角還掛著淚珠,一顆一顆,晶瑩的。

顧若呼吸一窒,湊過去,卷進自己嘴裏。

喜悅時流出來的眼淚都是甜的。

顧若咬著她的耳朵,胸膛被快樂充滿,抑不住喉嚨裏悶悶的笑,震得姜新染耳根子發麻。

姜新染有點失神。

趁她怔怔的片刻,顧若眼尾勾著,猝不及防地用了勁兒。

姜新染嗚的一聲,咬著她的肩膀,在她懷裏縮成一團。

明明是不滿的,那貓兒似的輕聲,卻像一根火柴。

擦過顧若的心頭。

……

顧若曾說,姜新染感受到的,不及十分之一。

姜新染曾以為這只是一種誇張的表達方式。

親身經歷,終於知道,是真的。

顧若的吻來得很兇。

那幾乎不能算是吻,簡直就是啃和咬,好不容易放開了唇,又蔓延到下巴,脖頸。

耳朵最遭殃,因為不僅有觸感,聽得也格外清晰。

姜新染腦海中不可避免地有了畫面,顧若怎麽用貝殼似的牙齒細細地磨著她的耳骨。

除夕夜,街上人煙稀少,但一棟棟聳立起來的高樓,一個個的窗戶裏,卻是熱鬧非凡。萬家燈火的團圓時刻,有誰不想和自己最愛的人一起度過呢?大多數人辛苦一整年,就為了這點盼頭。

大年三十的晚上,天空沒有月亮,無從分辨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姜新染嗓子都啞了,哼一聲就有點疼,全身的骨頭就像被顧若全部卸下來又一塊塊地組裝上,力氣被抽幹,手指都不願擡一下,半闔著眼,眼角帶著淚,喃喃地嗚咽求饒。

有氣無力地推拒著顧若。

到後來,姜新染感覺自己意識模糊,腦子裏漿糊似的一團,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只感覺顧若把她圈得牢牢的,抓著她的手腕,在她手背上意猶未盡地親,又親了親她的臉頰,笑著說:“染染,我現在死也值了。”

姜新染聽不得她說這種話,心裏針刺了一下,皺著眉,想叫她大過年的別亂說,不吉利。

可姜新染實在抽不出一絲力氣來動嘴巴,迷迷糊糊地往顧若懷裏拱了拱,哼哼了幾聲。

“我知道,我知道……”顧若拍著她的背,唇貼在她耳邊,嘴角揚著,安撫她:“我亂說的,不能當真,咱倆都好好活著,長命百歲。”

時間過得那麽快,能把姜新染抱在懷裏,一百年顧若也嫌短。

“染染,我只是……我只是太高興,真的,你摸摸我的心口,跳得多快。”顧若眉梢眼角都帶著饜足的喜意,把姜新染的手掌往自己心口上帶,炙熱滾燙的一顆心,跳得又快又有力,“知道為什麽這麽快麽?因為她空了二十五年,今天終於被填滿了。”

她一說話,胸口就震,心跳的頻率尤為明顯,姜新染掌心麻著,蜷縮手指,想收回來,又被顧若攥住,包在手心裏。

姜新染疲憊得眼睛都睜不開,她的膝蓋不由自主地哆嗦,想好好對顧若發一通脾氣,又想抱著她好好地享受此時的靜謐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