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溶洞裏有一方水潭,自長留山上蜿蜒流下,匯聚於此。溶洞上方有一個小孔,日光自孔中照射下來,照在水潭上,波光粼粼。其余的地方彌散著水霧,看不分明。

陰影裏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聲音蒼老,“東西取到了?”

另一個是個年輕人,將一個小瓶子遞給老人。老人接過瓶子,對著日光看,只見一個琉璃的小瓶子,裏面裝著鮮紅的血液,血液在日光下泛出一種寶石般的色澤。

“沒有驚動束台上神吧。”

年輕人搖搖頭。

“好。”老人道:“事不宜遲,你親自送去,小心避人耳目,不要讓上神有所察覺。”

年輕人拱手行禮,“是。”

太陽自海面上升起,陽光照耀在長留醜陋的土地上,海岸邊的海水呼嘯而過,像是張牙舞爪的妖魔。

束台自洞府中走出來,文景立在門口多時了,見束台出來,便迎上來,道:“族人們聽聞上神歸來,想來拜見上神。”

束台應了一聲,隨文景往高台上去。高台是祭祀用的高台,從前祭祀天道,後來祭祀白帝,再後來祭祀束台。

殷晚同束台一道登上高台,安靜的站在束台身側,他並不十分顯眼,但還是有許多人在悄悄的打量他。年輕人驚訝於這個凡人的儀態氣度,而文景,他的目光要不動聲色的多。

束台站在高台上,一襲紅衣,頭戴金冠,墨發飛揚。他俯視這片遍布瘡痍的土地,和這片土地上的人們,眼中帶著不易察覺的悲憫。

束台身上帶著神性,殷晚想,這無關地位權柄,是他心裏有一種良善和慈悲。

長留眾人於高台之下跪拜,他們的穿著都很樸素,行為方式保留了最原始的樣子——在天庭建立之前,在神族還在蠻荒之地掙紮的時候的樣子。

束台看去,大多的人都很年輕,只有寥寥幾個小孩子隨著父母跪拜,他們好奇的擡起頭,打量高台之上的束台。

確實沒有多少束台認識的了,束台斂眸,長袖一揮,“起來吧。”

眾人才又慢慢的站起來。

殷晚站在束台身後,但看得比他要清楚。這些人的眼中並不像文景一樣對束台充滿敬意,他們看向束台,更多的是好奇和審視。

殷晚不知道束台有沒有察覺出來,只是身邊的文景激動的熱淚盈眶,“族人們不敢有一刻忘記束台上神為我們做出的犧牲。”

束台看向文景,像是被他的情緒感染了一樣,眸中有些追憶往昔之感。

見過了族人,束台便帶著文景去看小謝。

小謝和李橋也住在束台的洞府之中,不在正殿,在一處幽靜的石洞,裏面各色物事布置的一應俱全。石床上,小謝安靜的躺在那裏。

束台幾人走到床邊,文景一揮拐杖,一陣光芒籠罩小謝,片刻之後,文景收了術法,看向束台道:“無礙,這位上神應該是在涅槃。”

“涅槃?”束台皺起眉,“鳳凰涅槃麽?”

文景點頭,問道:“難道上神不曾涅槃過?”

束台搖頭,他不曾經歷過命懸一線的時候,心裏也對涅槃一說半信半疑。

因為所謂涅槃重生,本質上同死而復生沒有什麽兩樣。偏偏生死有命,死而復生犯了天道的大忌。

“那他什麽時候會醒來?”李橋眼底有些焦急。

文景搖頭,自來世間的鳳凰便極少,連束台這個老祖宗都不曾經歷過涅槃,旁的人更是無跡可尋了。

束台撚了撚手指,問道:“你可知小謝是哪家的鳳凰?”

文景有些驚訝,“這難道不是上神的故交嗎?”

束台搖搖頭。

“這····”文景猶豫片刻,道:“不瞞上神,自上神落入樊淵之後,神族再無鳳凰誕生。”

束台睜大了眼睛,文景嘆了一口氣,繼續道:“不僅僅是鳳凰,凡是血脈強大的神族也都沒有後代,長留萬年來所生幼子越來越少,如今整個長留,僅有十六個幼童。”

束台嘴唇緊緊抿著,殷晚面露疑惑的看向束台,束台緩了緩神色,同他解釋,“是天罰,強大的種族繁衍會越來越困難,這也是天道法則。”

“是啊,天罰。”文景道:“自萬年前,神族被驅逐到八荒之地,生存便越發艱難。我不知道別的地方的神如何,可長留是一日不如一日。不僅樹木枯萎,花草凋零,長留山甚至有沉入大海的趨勢,許多族人透支生命,用靈力維持長留不墜入深海。等到他們靈力枯竭,便都隕落了。”

文景嘆了一口氣,“如今只剩下我,若是我也死了,長留以後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說著文景看向束台,聲音竟有些哽咽,“好在···好在,上神回來了,我們長留又有希望了。”

束台默了默,張口的時候有些艱難,“我如今依舊被困樊淵,能出現在你眼前,不過是借助扶桑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