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入宮

輕輕的三個字,像一道玉鉤,將琳瑯的心,勾得重重一跳。她在透窗入室的春陽中,竟似有些無法直視顏昀深深望她的眼神,略帶幾分慌張地別過頭道:“我知道。”

多年相守、生死患難,她知道顏昀是愛她的,就像她愛著他和阿慕一樣,彼此愛到,可以為對方舍生忘死。可,明明心裏知道,真正第一次親耳聽他說出,心卻沒來由地飛快跳了起來,雙頰也被春陽,暄曬得更加暖燙。

好像這本來心照不宣的三個字,似有魔力,一旦說出口,就有什麽,被悄悄打開了……

淡金色的朝陽披拂中,女子原本白皙如玉的耳垂,紅得如染赤霞,在好一會兒後,方隨主人羞意漸消,而漸褪血色。

心頭的羞燙,漸平和下來,暖漾如春|水漣漣,琳瑯聽著自己輕輕的心跳聲,擡眸看著她的丈夫,溫柔輕道:“我知道的。”

顏昀知道,妻子所說的“知道”,猶只是她所理解的那幾分而已。往常他隱忍示愛,她道出類似的話時,他縱是淡淡笑著,心中也不自覺會輕輕掠過一絲苦澀,而今天,這絲苦澀,卻沒有出現在他心底。

明知妻子並未理解他的情深,可見她溫柔地望著他,清澈眸中全然只他一人,他心中如有春風拂過,在心底塵封多年的種子,似也正努力吸風飲露,等著破土見光的一天。

真是奇怪,從前,他尚是一朝天子、擁有江山權勢,應該對世間所有,抱有勢在必得的希望時,卻對這份愛,抱著無望的等待。如今,他除了她與孩子外,真的一無所有、一無是處了,卻有希望,忍不住地在心中悄悄生長。

或是因為,他真的感覺到了,他與她之間,因為改朝換代帶來的種種,而關系更為緊密,與以往,漸有不同。這樣的改變,讓他忍不住開口,對她說出了這三字,且縱沒有得到最想要的回應,也依然心|胸開闊,並不感傷。

陽光下,顏昀正含笑望著妻子時,小小的顏慕,也接著他母親的話,歪著頭笑道:“我也知道的。”

琳瑯聞聲,亦忍不住笑了,她彎身輕撫下兒子的臉頰道:“快用早膳吧,用完了,我們一起搬到新家去。”

好奇的顏慕,立將眼睛睜得圓圓,“去哪裏呀?”

琳瑯與顏昀對望了一眼,一同笑對愛子道:“香雪居。”

長樂公夫婦撇下一眾禦賜侍從,僅攜舊仆,搬至羅浮巷香雪居之事,自然會被天子眼線,寫進日常監看匯報中。

但,當郭成像以前一樣,一拿到這份匯報,就立刻捧呈禦前時,聖上卻看也不看,直接不耐地擺了擺手道:“以後別拿這些東西,來臟朕眼睛。”

因為之前有關長樂公府的匯報,在聖上心中的重要程度,幾與軍報等同,是一被送至宮中,就要立刻呈送禦前,且會被聖上翻來覆去地看上好幾遍的,所以郭成對聖上這突然的態度大轉彎,深感詫異。

他暗暗猜測,聖上這般態度轉變,或與在上陽苑流光榭時,同長樂公夫人酒後亂|性有關。他只能猜到這麽多,至於聖上心中,對長樂公夫人,到底是何彎彎繞繞,他實在是揣測不清楚,也不敢多揣。

郭成讓手下內監,將這匯報收封起來,繼續為正批閱奏折的聖上,伺候筆墨。如此過了約一炷香時間,一個清亮的童音,在殿門外響起,“臣弟穆馳,參見皇兄。”

永王穆馳年方六歲,是老晉侯最小的兒子,在諸公子中,排行十三。這位十三公子的生母,只是一個身份卑下的舞伎,生下孩子沒多久,就因病去世。新朝建立後,被封為永王的十三公子,雖也被賜下王宅,但聖上念其年幼失母,令他住在宮中甘棠殿內,日常在南書房讀書。

與待其他王爺不同,對這個最小的弟弟,聖上日常會多兩分寬容,而年幼的永王殿下,也被這兩分寬容,縱得在面聖時,更像是弟弟在面對兄長,而非臣子面對皇帝。

一經傳召,永王殿下即大步走了進來,他徑停在禦案前不遠,仰頭朗聲問道:“皇兄,您為什麽要將五皇兄關起來啊?他之前答應過要陪我玩的,這下他出不來,我一個人,好無聊啊……”

將寧王杖責之後、禁足府內的穆驍,沒有向小孩子解釋因由的心情。他因永王的這一問,又想起顧琳瑯那夜種種,心緒暗沉,瞥了眼一臉不解的男孩,涼涼問道:“今日書讀了多少?劍練得怎麽樣了?”

永王感覺皇兄似是心緒不佳,縮頭輕吐了吐舌,“還好還好”,他在皇兄審視的目光下,訕訕了一會兒後,又道,“皇兄,我每天一個人讀書練劍,好悶的,可不可以找些人陪陪我啊……”

穆驍邊闔上手中奏折,邊看著地上的男孩道:“從王公朝臣家裏,找幾個適齡孩子,與你同在南書房念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