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選擇

顏小公子攜仆出門前, 曾說過去向,郭成知道顏小公子出城,是為生父長樂公祭掃, 但這話,如何能對長樂公夫人講呢?

他不知如何作答, 心中滴汗, 暗瞄聖上, 而聖上,比他反應快得多了, 見長樂公夫人,向他詫異看來, 電光火石間,即回答夫人道:“應是為你的母親吧。”

在這年節時候,特意出城祭掃, 定是為血緣關系極近之人,絕不能說出顏慕生父的穆驍, 只能將顧琳瑯的母親搬出。他少年時候,曾隨顧琳瑯去過她母親墓前,現還記得具體方位, 遂給了顧琳瑯, 這樣一個還算合情合理的答案。

雖還算合情合理, 但琳瑯猶是心中不解, “這孩子, 既要去祭掃外祖母,怎不告訴我一聲,與我一同去,反自己一個人悄悄地就去了……”

“想是因為天氣還冷, 他擔心你出門受風著涼,所以才瞞著你,一個人過去吧”,穆驍為了圓謊,不得不違心地贊嘆顏慕道,“阿慕他,是個孝順孩子啊。”

兒子不畏嚴寒,出門祭掃外祖母,自己這做女兒的,卻在暖烘烘的室內待著。這下琳瑯也坐不住了,欲出城祭拜亡母,且阿慕,去了有半日還未回來,這時間未免是有點久了些,琳瑯聽郭總管說,阿慕身邊只跟著一名男仆,心裏有點擔心這孩子,欲出門順道尋尋看。

穆驍無奈,只能極力勸顧琳瑯先用午膳,而後,再陪她一起過去。待顧琳瑯匆匆用罷午膳,穆驍陪著她將啟程時,剛邁步走出香雪居大門,就見顏慕這小子回來了,且與他同候站在門外的,還有一名有點眼熟的中年男子,並數名仆從。

一見他,那中年男子,就緊著跪下行禮。穆驍略想須臾,記起這中年男子,是顧琳瑯的生父顧堯章。

顧堯章此人在楚朝時,從一禮部侍郎,被顏昀一貶再貶,至楚亡時,只擔著個七品閑職。後楚亡晉立,他聽臣下說,顧堯章這人,確有才學在身,遂將之扔至修文館,令他做個輔助修書的小吏。這等小吏,平日裏,沒有入朝見聖的資格,若非顧堯章是顧琳瑯的生父,他多年前曾留意看過一眼,並不會對這樣的人,留有印象。

穆驍知道顧琳瑯從前與生父關系一般,也未令跪著的顧堯章起身,徑看向顧琳瑯,看她對她這生父,如今是何態度。

琳瑯因記憶尚停留在十五歲,沒有從前做楚朝皇後時,與生父關系差到互相心死、再不往來的記憶,看生父,仍如少時看他那般,雖與父親,父女之情極淡,但在外人面前,面上勉強還過得去,尚未徹底冷臉,便讓父親起身,並問他為何忽然到這兒來了。

自七八歲時,搬至香雪居後,一年到頭,琳瑯只在顧家有大事時,回顧府住幾日,見一見父親,而父親,也只會在這幾日裏見見她,平日裏,幾不會特意往香雪居來的。

琳瑯不解地等著父親的答案時,見父親從身後仆從手裏,捧來一道小小的檀木盒,雙手奉與她道:“下官今日翻閱舊書時,發現夫人的母親,曾寫下一張詩箋,夾在下官的書裏,箋中內容,是對子女的寄語,看詩箋落筆時間,那時夫人的母親,應正懷著夫人……”

琳瑯與父親感情極淡,而與母親感情甚好,聽這話,忙接盒打開看去。她一邊認真看著母親的詩箋,一邊心不在焉地聽父親說,“夫人母親生前住的靜園,日日都有人灑掃,一切皆如從前”、“靜園內,夫人幼時蕩千秋的那棵榕樹,這些年長高了許多,郁郁蔥蔥宛如亭蓋”、“夫人若有空暇回去看看,夫人母親的在天之靈,應甚欣慰”等等,隨意道了聲“好”。

這一聲“好”字,令顧堯章在離開此地、回到顧府時,心情頗佳。本來,楚亡晉立,他見女兒琉珠被晉帝收入宮中、封為婕妤,且似還頗為得寵的樣子,心中歡喜,想借女兒琉珠的恩寵,在新朝騰風而起。但不想,女兒琉珠所受的恩寵是虛的,女兒琳瑯所受的恩寵才是實的。聽話的女兒琉珠,無法為他進言,而早在楚朝未亡時,就與他關系冷到極點的女兒琳瑯,絕不可能為他這父親,向晉帝謀官,他倚仗不了琳瑯半分。

雖然將近知天命之年,但對仕途,仍是執念頗深的顧堯章,不甘做一小吏終老。他一方面極為不甘,一方面又無奈嗟嘆時,從女兒琉珠那裏得到消息,琳瑯忘了她從前做楚朝皇後的事情,也就是忘了她與他這生父,關系已惡劣到,幾是斷絕了往來。

希望重又在心中燃起,再度寄希望於女兒琳瑯的顧堯章,遂找了一份她母親的舊物,來試探琳瑯對自己的態度。在見琳瑯對他態度尚可,果真如琉珠所說,忘了從前的事後,顧堯章甚是欣喜,不僅想著自己以後要多與琳瑯往來,升溫父女關系,還令繼室柳氏,也盡一盡繼母的心意,多關心關心琳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