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鬼祟以怨氣為養料, 執念愈重愈麻煩。飛仙城這樁事不算太大,可是難纏,修士們要想除鬼祟還得先兼職查案, 去尋這鬼祟衍生的源頭。

這一查,便引出二十年前富戶張家一夜之間被滅了門的慘案, 時人皆說是那入贅的姑爺帶來的賊匪禍事, 實則是當時的幾家看不慣張家風頭太盛, 合起夥兒來幹了陰損事。

裴逢星和阮枝帶著人忙前忙後,解決了鬼祟還要把這樁舊案的相關呈上衙門去, 好端端幾個除患的修士愣是挨個去府衙走了一遭。

事情真正解決已經是三天後,其中真正除去鬼祟的時間不足四分之一。為了這事, 府衙那邊本想適當地酬謝一番,被季父包攬下來,說是在府中設宴好生招待。

裴逢星等推辭欲走, 被輪番勸了下來。

此刻,季府內觥籌交錯, 往來不絕。

尋華宗的弟子們坐了一桌,不知是誰先打開了話頭,正竊竊私語:

“做人真難啊……這查案比除鬼祟還麻煩。”

“你別說的好像自己不是人。修士不過是比普通人多了點悟道之心而已。”

“做人難, 做官更難, 做一個記錄案子材料的官, 最難。”

顯然這趟府衙之旅讓弟子們都心有余悸, 他們多是修仙世家出身, 且不論大小,都沒有經歷過這種事。

季文萱借著宴請的名頭,去求了季父,暫且解了禁閉的懲罰。

她正在廊柱後和季父說著話:“父親, 裴公子助我飛仙城良多,父親可要去同他喝杯酒?”

季父意味深長地看看她:“你這孩子,前幾天還說著裴逢星不是,現在又是裝不下去了?”

季文萱當場哽住:“……”

怪就怪她先前送回的信中對裴逢星多有溢美之詞,彼時是想著讓父親對裴逢星多些好感。不成想,現在父親打定了主意認為她心悅裴逢星,就連她在父親面前說裴逢星的壞話,都覺著她是在鬧笑女兒脾氣。

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季父還在打量著她。

季文萱一心想著快些讓裴逢星在宴席上出醜,不在這個時候與季父爭辯:“父親這會兒就別提這件事了,要緊的還是前去感謝裴公子,以慰父親惜才之心啊。”

季父欣然應允。

季文萱接過身後侍女早已準備好的酒樽,斟了杯酒遞給季父:“辛苦父親了。”

這杯酒中摻了真言丹的粉末。

季文萱確實想過將整顆真言丹都喂給裴逢星,卻找不到好的法子和時機。如今眾人皆在是最好的時機,便退而求其次下了部分真言丹的粉末在酒水中,只等著裴逢星喝下去,她就去揭發他!

想來府中主人敬的酒,裴逢星那樣愛裝腔作勢的人,絕對會喝下去。

裴逢星與阮枝坐在一處。

這些天,眾人早習慣了這樣的場景:只要有阮師姐出現的地方,裴師弟必然就在。

兩人這些天忙前顧後,好不容易能坐下來好吃好喝一頓。事情解決,季文萱也沒有再出現攪亂,正是閑散愜意地隨口閑聊。

季父端著酒杯過來敬酒。

阮枝本還有點戒備,看季父對裴逢星全然一副看女婿的架勢,心中明了,坐在一旁看好戲了。

裴逢星朝季父虛虛一禮:“晚輩不敢拂了季前輩的面子,只是晚輩身負頑症,不便飲酒,實在抱歉。”

“什麽頑症是不能飲酒?”

季父不大相信,掃了眼裴逢星身後半遮著的阮枝,並不覺得這女子能比得過自家女兒,隱隱便帶了些較勁的心思;又因飲了些酒,比日強硬許多,“我看裴公子身強體健,不像是有病症的樣子啊。貴派弟子們也不避飲酒,莫不是不想給我這老頭子面子?”

修道有諸多門類,其中部分戒酒,部分毫無影響因而不避。

劍修對戒酒沒有特殊要求。

裴逢星遲疑了下。

阮枝一下便接收到他為難的情緒,腦袋往前探了點,同他對了個眼神。

——怎麽?

——破魂釘。

一來一往間,阮枝便明白了。

她帶著笑站起身來:“季前輩有所不知,我這師弟打小不能沾酒,稍微碰一點酒便渾身痛癢難耐。這是奇症,派內長老們都沒法子治,只是少年人好面子,不好隨便說出了口,還請季前輩見諒。”

季父:“我活了大半輩子,從未聽過還有這種病症。”

“所以才說是奇症嘛。”

阮枝笑吟吟地往前站,反手將裴逢星往後推了點,另一手便接了這酒杯,“季前輩如此看重,晚輩們不勝欣喜,絕不推辭。裴師弟礙於身體緣故無法飲酒,這一杯便由我代飲。”

裴逢星立時在她身後扯了扯她的手指。

阮枝不動聲色地反拍了下他的手,捏了下拳頭示意他不許動。

季父見此情形,遲遲等不來裴逢星發話,為免下不來台,順勢道:“既然如此,阮姑娘代飲也是一樣的,皆是我們飛仙城對貴派的感謝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