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景瑄求娶的人自然是阮枝。

聽到這個消息, 阮枝的第一反應是笑了出來:“他還真敢——我是說,景瑄真是個勇於挑戰的人。”

掌門:“……”

他假裝沒看到阮枝這輕蔑又嘲諷的態度,例行公事地問:“另外要交給你師父的那封應當也差不多, 此事最要緊的還是你自己的意思。你是如何想的?”

蕭約的視線同樣看向阮枝,可能因為他此時的注意力已經分散, 沒辦法去好好地控制自己的表情, 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緊張與晦暗不明的消沉。

阮枝的第一反應足以說明她的態度。

掌門也認為她會拒絕。

但阮枝想了一下:“可以, 我答應。”

掌門和蕭約幾乎同時露出驚訝的表情,蕭約的反應更強烈一些, 他離阮枝最近,兩人之間不到一臂之隔, 因而他能最快地握住阮枝的手臂: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他的語氣仍舊克制,但條件反射的禁錮動作已經將他迫切的心情暴露無疑。這種反常的失態打破了他臉上緊繃著的平靜神色,他意識到了這點, 質問的語氣並沒有什麽底氣,連握著阮枝手臂的指尖都痙攣似的輕微顫抖著, 好像有兩股不同的力量在拉扯著他放手或者是握緊。

阮枝飛快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在開玩笑。”

這樣不溫不火地還得耗到什麽時候去。

既然景瑄的出現是變數,她不妨順著景瑄的劇情走下去。說不定她趁勢離開蕭約或許能得到被浮生境排斥的結果,亦或是一舉打破這個困境, 總之哪一點都不虧。

反正這裏的人除了她和蕭約全都不是真的, 答應了也不會有什麽損失。

蕭約的表情瞬間變得更加復雜晦澀, 他似乎想說些什麽, 嘴唇輕啟。

掌門卻在這時及時地打斷:

“阮枝, 你要答應這門婚事?”

阮枝毫不猶豫地再次肯定:“是。”

蕭約猝然放開她的手臂。

他的唇色變得蒼白,更襯托出他眼中陰郁濃厚的烏色。

掌門躊躇道:“可是你方才說……你若是有什麽不願意,不妨直說。”

“弟子沒有不願意。”

阮枝很幹脆地問,“他說了什麽時候上門提親嗎?”

掌門:“……”

阮枝的表現不像是在賭氣, 她是在認真詢問有關景瑄求娶的問題,正因為此,掌門才愈加為難。

青霄長老得知消息,看了信後,同樣問阮枝是否是真心想要嫁給景瑄。

“是。”

阮枝不假思索地道,“弟子是認真的。”

真心是不可能真心的,只有用用話術對概念偷天換日這樣子。

青霄長老沉默稍許,道:“這封信是景瑄親手寫來向我請求,言辭懇切真摯,看著對你也是誠心的。你既願意,這門親事就這麽定下了。”

阮枝才不信景瑄有什麽誠心,慣會做表面樣子罷了。

“多謝師父。”

親事就這麽定了下來。

修真界對於吉日的挑選比塵世更甚,還需推衍,不能隨便出嫁。

日子定在下月十九。

這之後,景瑄同她傳了幾封信,阮枝都沒回。

她的樣子看上去同以前沒什麽分別,壓根不像是定了親的人。倒是蕭約,同她切磋時連連出錯,竟然敗在阮枝手上。

“這可不是你的水平。”

阮枝打量著他,“你出了什麽問題?”

這句話陡然觸動了蕭約,他那宛如雕塑的僵硬姿勢終於出現松動,指向地面的劍尖回歸劍鞘。他用一種很難以形容的眼神看著阮枝,又匆匆移開:

“……今日的切磋到此為止吧。”

他看起來仍然矜貴、高傲、不可接近,卻同時顯得分外頹唐、虛弱,動作並不那麽連貫流暢,好似重傷之人。

“你受傷了?”

阮枝又問道。

蕭約的視線落在不遠處的草地碎石上,並沒有看阮枝,這等失禮的行為不該出現在他身上:“沒有。”

他看上去好像想要離開,卻被不知名的某物牽絆著。

“婚期將近,你可以稍微放松些。”

約莫是覺得自己的回應太過冰冷生硬,蕭約又不甚熟練地補上了這句話。

阮枝:“就這樣?”

“什麽?”

蕭約沒能懂她的意思。

“你忘了恭喜我了。”

阮枝提醒他,“師兄。”

蕭約的呼吸停滯了瞬息,眼中浮現出一種深刻的動搖,將其中復雜糅合的情緒頃刻打碎,他手中的斷水劍都跟著震顫了一下。濃密的眼睫在他眸底投下濃郁的陰影,孤冷又寂寥。

“恭喜你……成婚。”

他臉上的血色盡失,聲音啞得可怕。

說完他便匆匆轉身離去,規矩禮儀都忘得一幹二凈。

阮枝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在視野中消失,想:她大概知道破鏡的方法是什麽了。

……希望出去之後蕭約記起這一段不會覺得她是想要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