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此情此景, 如果換個人員配置,應該都是組局打麻將的不二選擇。

但——

眼下三足鼎立、情勢微妙,阮枝脖頸後頓起涼意, 宛如頭懸利刃,冷風呼嘯, 下一秒就能命喪當場。

她固然是按住了顧問淵持著銀鏈的那只手, 可與此同時, 顧問淵擒住她手臂的那只手也沒有放開。換言之他們兩人現在互相牽制,形成了微妙平衡的僵持, 落在旁人眼中就是距離過近、肢體親密。

裴逢星並非獨自前來,他只身踏入屋內, 身後還有一眾黑壓壓的下屬。

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看著阮枝,嗓音無悲無喜,被過分壓制的情緒平淡如無風的湖面:“你終究還是棄我而去。”

聽語氣, 他似乎半點不意外阮枝會背叛。

但他周身的氣勢卻凝固沉重得可怖。

阮枝無端心驚,抱歉的話剛說了一個字, 顧問淵便惡聲惡氣地道:“分明是你耍手段將她強虜來的,何談棄你而去?”

僅從表現來看,顧問淵倒像是在場最生氣的那個人, 對蕭約和裴逢星都充滿了敵意。他扣住阮枝手臂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嘴上駁斥著裴逢星的言論, 卻在行動上反映出唯恐阮枝立刻離去的心思。

“沒關系。”

裴逢星眼底的赤色逐漸彌漫加深, 他的語調仍舊輕柔、平和, 視線專注地凝望著阮枝,甚至並不在乎顧問淵到底說了什麽,“不管你選錯了多少次,我都會將你找回來的。”

這等溫言細語, 竟然比顧問淵陰鷙的惡語更讓人後脊發涼。

阮枝呼吸猛然加快了半拍,似是不堪重負地低聲吐出一口濁氣。

“瘋子。”

顧問淵手中武器悄無聲息地轉向了裴逢星,眼中的黑色占了大半,看著也甚是嚇人——好像自從他復活以來,情緒就格外惡劣且外放,更是極易動怒。

阮枝飛快地掃他一眼,覺出他眉宇間隱約壓抑著的痛楚之色,想起他這特殊的體質以及在青崖淵下所受百鬼怨氣啃噬。

她微垂首避開裴逢星的注視,道:“當務之急,是先離開這裏。”

既然已經被發現,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救走一個掌門總比誰都沒帶走的好。事已至此,不能無功而返。

蕭約壓著嗓子咳了幾聲,短短時間他還無法完全恢復。聽見了阮枝的話,他朝阮枝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心領神會,緩緩抽出了斷水劍。

高修為的對峙便能讓他人倍感壓力,門外修為低些的下屬臉上皆露出了凝重神色,拔出兵刃的聲音接連響起。

裴逢星手臂微擡,五指張開,一把劍即刻浮現在他手中。

比起蕭約和顧問淵的武器,他的這把劍可謂是平平無奇、毫不起眼,這不是他在尋華宗時的佩劍,更像是路邊隨便撿來的。

裴逢星與原著大有不同,已經不以劍為道。

“裴……”

蕭約握住了劍,略顯佝僂的身形便筆直挺立,不見半分頹色,恢復了不可侵犯的凜然。他話說口就知道有誤,當即改了口,“妖主,你將我尋華宗掌門及諸位長老掠走禁閉,無理無義,今夜猶可轉圜。”

裴逢星聞言,仿佛是無聲地輕笑了下,語調森冷涼薄而平靜從容:

“你們都該死。”

那種淡定的感覺和他話中的意思完全不符,隨性得像是在與朋友談論天氣,將這緊張壓縮的氛圍徹底點燃引|爆。

蕭約和顧問淵同時出招,攻向裴逢星。

裴逢星以劍格住蕭約的劍,另一邊空手去接顧問淵的鏈子。

下屬們一擁而入,目標是尋華宗掌門。

阮枝即刻與他們纏鬥到一處,屋內地形受限施展不開,偏偏這群人極有規劃地攔住了阮枝的去路。那邊混戰的三人已出了門外,打得驚天動地,阮枝卻看不到具體情況如何。

“各位都聚在此處,難道不擔心妖主狀況如何?他可是以一敵二,情勢不利啊。”

阮枝起手還是用藥,奈何這群人早有防備,想必是得了裴逢星的授意,蒙面屏息並服用解毒丹。自從被抓到此處,阮枝對丹道的可研究性大大縮小,多日不曾配制出新的丹藥,此刻驚覺她所留存的那些竟不知不覺被裴逢星暗自攻克了。

若是顧問淵今日未曾出現,憑她和蕭約二人,許是真的要一同栽在這妖王宮中,屆時即便顧問淵再出現,也難說一定能全身而退地與裴逢星相抗衡。

這局棋的收官之處,險些就讓裴逢星成功地一舉得勝了。

而他唯獨疏忽亦是沒料到的一點,就是顧問淵居然會這麽快恢復。

想通了關竅的阮枝冷汗涔涔,後背涼意縈繞不絕。

——如果她不是因為探查回家的線索而特意去了趟青崖淵,如果她當時沒能注意到戒指與那根尺骨的呼應……

這些下屬對阮枝的話語不為所動,在她拔出劍後站位有了巧妙的改變,愈發緊湊難以突破,是防著她隨時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