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說是她夢遊偷來的可能更合理一點。

亦或是她一覺睡過去就失去了一段記憶, 否則事情怎麽能從前一天他們鬧得不愉快,直接跳到她得到了這枚戒指呢?

嗯。

一定是這樣。

阮枝覺得自己窺見了真相,她平靜地施術, 淡然地起身,從容地打開房門, 然後……對上了門外正打算敲門的顧問淵。

“……”

“……”

雙方不約而同地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沉默中。

這場對視前所未有地持續了足足七秒。

阮枝認為七秒足夠自己發揮魚的記憶強行忘記心境片刻的尷尬與動搖, 她自以為鎮定地主動開口:“你來了。”

顧問淵直覺她有點反常, 又說不上來具體是哪處不對勁,於是他稍顯謹慎地點了下頭, 矜持地道,“是, 我來了。”

這對話就很武俠。

阮枝亦沉著冷靜地點了點頭,無聲地輕吸了口冷氣,她果決地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我大概是失憶了。這些日子究竟發生了多少事,說吧, 我承受得住。”

顧問淵:“?”

阮枝神態頗為大義凜然。

顧問淵半信半疑,視線上下打量阮枝一遭,斟酌著問:“你是從什麽地方開始不記得的?”

阮枝語氣憂愁:“從我們不歡而散那天晚上, 我睡了一覺, 之後的事都不記得了。”

顧問淵:“……”

阮枝猶在真心實意地發愁。

顧問淵面無表情地伸出手覆到阮枝的額上。

阮枝縮了縮肩膀, 被捏耳尖的觸感還留存在腦海, 她有些不自在:“你在幹嘛?”

顧問淵義正辭嚴地道:

“人界有個說法, 叫腦子燒壞了,我看看你是否發了高熱。”

阮枝:“……”

她同樣面無表情地拍開了顧問淵的手:“我覺得你在侮辱我的人格。”

“我覺得你在侮辱我這個人。”

顧問淵從善如流地接話,不等阮枝反擊就繼續道,“你最後記得的這件事, 就是在你睡前發生的最後一件事。”

阮枝愣了一下:“嗯??”

顧問淵肯定地頷首,並道:“可能你是夢到自己失憶了,現在就是你醒來的最好機會。”

阮枝:“……”

出去走了一圈,阮枝確定自己確實沒有失憶,只是睡了一覺。

心情不僅是窘迫,還有尷尬到想死。

在確認的那一瞬間,她險些當場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

與她恨不得馬上鉆進地縫裏的情緒不同,顧問淵的心緒可謂是起起落落,起初還以為阮枝因為昨天的事難過到失憶了,後來才發現是虛驚一場。

他腦中都過了數十種求和好的哄人法子了。

“那這個——”

阮枝擡手,亮出無名指上的戒指,“是怎麽回事?”

沒道理顧問淵會在兩人不歡而散後突然把戒指給她吧?

但從晨起到現在,顧問淵更不可能沒發現這麽重要的戒指丟了;而他們耗的這點時間,也足夠顧問淵發覺她手指上的戒指,然而他什麽都沒問、沒說。

顧問淵看一眼便移開視線,態度平淡:“什麽怎麽回事?”

阮枝挪了兩步再次站在他視線正前方,不容他逃避:“戒指啊,這戒指可是大寶貝,怎麽稀裏糊塗就到我手上來了?”

顧問淵似乎被“大寶貝”這個說辭逗笑了,唇邊揚起顯然的弧度,他笑起來時,墨色過濃的雙眼中所含的銳利殺伐之氣會被滌蕩不少,顯出墨玉般漂亮溫潤的光澤來:“可不是稀裏糊塗,是我親手給你戴上的。”

阮枝心跳忽地空了一拍,表情愣是僵住了,仿佛是波瀾不驚:“你為什麽,要給我戴,這個?”

唯有不正常的話語分段顯示出她情緒的起伏。

要問顧問淵為何會有這般舉動,還得從昨日晚間他聽到那名侍女的稟報後說起。當時顧問淵險些直接進去,想面對面同阮枝說清楚——這點小事有什麽可值得煩悶至此,不就是一點小爭執,他主動來求和,大不了以後再也不提就是了。

很快他又意識到,貿然過去說這一通,對情緒不好的阮枝而言,或許是火上澆油。

他得想個好法子來安撫阮枝。

顧問淵轉身去找了衛野,他占據魔尊之位至今,很少培養心腹,大部分時間都懷揣著“能過就過,不能過一起毀滅”的狼滅心態。衛野這個墻頭草算是個調教的例外。

被找到的衛野聽完要求後:“……”

是商量好的嗎?

一個兩個都來問哄人的方法。

衛野:我覺得他們兩個就是在秀恩愛,而且我還有證據。

合格的墻頭草不能在這裏倒下,衛野盡職盡責地搜刮了古往今來才子佳人分分合合的具體流程和操作,主要參考是各種話本和傳說,得出幾大結論:誠心,誠實,誠虔。

顧問淵聽完後沉默了好一陣,皎月高掛時分悄無聲息地到了阮枝房中,將戒指褪下,戴在了她手上。